我笑了笑,宝贝似的抱着葫芦上了榻。
回京的水路要十五日,我大可在这水泽之上做些旧梦,好生将伤养一养,好生将心缓一缓。
奈何元稹的好词早已批过,只说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
这最后一句,正应了我如今的梦。
梦中菩萨坐在红浪滔天之处,我跪在一簇浪头上东倒西歪,通身被浇的透湿。
“菩萨,您今日怎么挑了这么个道场?”
菩萨托着净瓶横眉看我。
“此地并非本座道场,而是你所犯罪业之化相”
我抹了把脸上的海水,也不欲同她辩驳,只是有些失望的道。
“我本以为入梦时能见崇然,不想又见了菩萨,可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不真”
菩萨兀自笑起来。
“你要见他又何需入梦?自然有人能送你一程”
我不大听得懂这个话,随即问道。
“却有谁来送我?”
话音未落,膝下浪头忽然滚烫起来,瞬时变成了血海翻腾。
方才我抹的那一把脸,竟抹了自己满脸鲜血。
......
从梦中醒来时,身下小船仍是摇摇晃晃,元宵趴在我胸口睡的正酣畅。
我长出了一口气,只觉背上出了一层透汗,这汗流到在伤处,又是一阵儿密密麻麻的蛰疼。
因怕吵醒酣睡的猫儿,我伸着两根指头挑开了榻边小窗。
江上晚星耀眼已极,我歪着脑袋向窗外看去。
一看之下,还未消去的那一脊背冷汗,又带着汗毛齐齐炸开。
我揉了揉眼睛,再顾不上猫儿,伸手抓住窗椽子猛的起了身,直直盯着星相细看。
不会错。
这是荧惑守心的星相。
史书所载,荧惑为孛,外则理兵,内则理政,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荧惑之所在。
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
反道二舍以上,居之,三月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半亡地,九月太半亡地。因与俱出入,国绝祀。
心宿为二十八星宿之一,主宗庙安虞。
荧惑乃一等一的凶星,心宿又主庙堂一地。
五星占有记,荧惑与心星遇,则缟素麻衣,在其南,在其北,皆为死亡。
荧惑守心,乃示大人易政,主去其功,天子走失位,王将军为乱,大臣为变,谋其主,诸侯接起。
我盯着星相看了又看,最终一把掀了被褥,披了件外衫匆匆走出船舱。
元宵清梦被扰,迷迷糊糊喵了两声后,便颓然睡倒,并不理会我夜里发疯。
木师父已进了后舱睡下,此刻船头只有我一人。
我抬头观星数次,越看越觉得心慌意乱。
荧惑主帝王驾崩之恶兆,诸侯反叛之佞相。
叶党已然平了,为何还会有这番天相?
如今还有谁......能威胁到哥哥的江山性命?
我坐在船头吹了半夜长风,看了半夜繁星,直到手脚冷透,没了知觉,才渐渐静了心神。
天色蒙蒙亮时,我本欲回船舱内歇下,却又看见甲板之上有个巴掌大的木匣子。
匣子里头是一对儿木头碑珓,约么是阴桃木雕的,捏在手里颇有些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