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垂着眼眸,唇边要笑不笑,只静静看着我,半晌才开了口。
“你送来的人,朕自然是高看的,只是她们母家不算显赫,朕一时也不知该许她们个什么位分,依你看......什么位分合适?”
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此乃后宫事宜,臣弟不便......”
“子戎,朕每日在内阁要听许多车轱辘话,已经听怕了,你若再啰嗦,朕就罚你的俸”
“是......臣弟深知华恬华妍本性纯善,不论陛下赐了何等位分,她二人必会感沐恩德不敢有议,只是秀女进宫的位分,一向不宜过高,但顾及到她二人乃将军府的义女,是以......臣弟以为贵人位分较为寻常”
陛下闻言,并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只是垂眸思索,恰逢此时窗外夕阳落尽,月色将出未出。
最后的一线残阳透过窗棂,掠过座上之人的明黄龙袍,本是威势极重的一幕,却被穿着龙袍的人,用一声叹息打断。
“子戎,要入夜了”
我顺着陛下的目光向厅外看去:“的确是晚了,依礼制陛下不宜外宿......”
陛下轻笑出声,我闻声抬头看去,他这一笑极浅,眼下有些疲惫的淡青,身形比之我,是要更瘦一些。
“你说贵人,便贵人吧,朕也希望她二人,会是朕的贵人......”
陛下起了身,伸手在我肩上轻拍:“子戎,你不要自苦”
这一句话毕,他便走出了翡翠厅,天子驾至朝臣家中,至多不会超过一刻钟,这是遵照旧例,为的是防患于未然。
......
待到前呼后拥送走了圣驾,时辰已近亥时,华馨提着裙子跑进了翡翠厅,似是有话要说。
可一见到厅中那把大椅子,登时盯着不放了:“哪儿来这寿星公的椅子?搁这儿也太怪了,戎哥哥你要做寿吗?”
梁管家扶着腰咬着牙走了进来,先我一步答了华馨的话。
“回王妃,是老奴打发人搬来的,老奴不曾接迎过圣驾,不知陛下平日所用是什么规矩,一着急就将库房里最阔气的椅子搬来了,不想弄巧成拙,还将自己这老腰闪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快歇着去吧,今日这一遭来的突然,倒是带累了你”
梁管家拱了拱手,腰实在是弯不下去,走着螃蟹步就告了退,回房擦药油去了。
华馨一边笑一边走到我身边,笑吟吟道:“戎哥哥,陛下为什么来找你啊?”
我看了看自己袖上滚边的银线,倒真叫这话问住了。
为什么呢?
好似也没有为什么。
说问话,也只问了华恬华妍的位分,可若说除了这个就没旁的,那也不尽然。
我侧过头看着华馨,忽然问了一句:“华馨,你瞧着本王,苦不苦?”
华馨歪着脑袋想了想。
“苦不苦?戎哥哥有什么苦的呢......”
华馨说罢,低落的趴在了桌上,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茶盏:“唐骄比较苦,戎哥哥日夜都能见到华馨,唐骄就见不到......”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只叹这傻子真是栽在唐骄手里了。
伸手拿过华馨戳着的茶杯,上头二龙戏珠的青花,委实看的我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