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头醒过来后的前两天, 态度冷淡了不少,仿佛真的是因为受伤才不得不留下的。他也不给她讲睡前鬼故事了、也不粘人了,还时常看着她冷笑。
小楼有两层, 她见他似乎看她气不顺,于是想了想, 自己搬去了楼下睡。
那魔头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一副高冷至极的模样, 很有魔神的威严。
第二天早上,她就发现了自己出现在了魔尊的床上。
魔尊冷淡地翻过一页书:“你昨日梦游, 非要和本座一起睡。”
岁:“……”
魔尊又冷淡地翻过一页:“本座把你推开, 你非要抱着本座不撒手。”
要不要告诉他, 她昨夜在识海炼剑,根本没睡?
但,睡回了一起后,她半夜醒过来, 就发现身边的魔尊没有睡。
他坐在床上,丹凤眼看着远方,面无表情。
半夜时分, 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她以为他又想起了被她捅了一剑的事,坐了起来。
谁知道那魔头睡不着,时时刻刻记着仇的,压根不是捅他一剑那回事。
他阴恻恻转头道:“你让本座滚。”
她顿时面露迷茫之色。
她万万没有想到, 这魔头最介怀的不是那生死大仇,而是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
这魔头立马冷笑:“记不得了是吧?”
“那一年, 本座知道你受伤了去探望你, 你让本座滚。”
岁:那一年, 是哪一年?
她说:“燕燕,你也可以让我滚。”
他恨恨地瞪着她:“那你滚一个给本座看?”
她想了想,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魔:“……”
她一开始不信他真的病了。
她以为他醒过来后,那魔头身上就会出现修真界的医学奇迹,结果他似乎没有病愈的打算。
他仍然每日面色惨白得像个鬼一样,偶尔还吐两口血,虽然如此,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文弱书生,比较像是什么一边吐血一边可以锤爆十个脑壳的狠角色。
她去摸了好几次他的脉搏,终于意识到,这魔头是真狠,他真的把自己弄伤了。
这魔头,还一直在用各种方式暗示她:本座受伤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杀他的好时机。
他说:“本座调用不了魔气。”
他说:“本座今日醒来,只觉得心脉剧痛。”
他说:“本座……咳咳咳。”
她想:他好像在暗示什么。
就像是明月山上那只狗狗,经常喜欢装瘸去博狸花猫的怜爱。平常里它凑过去,容易被狸花一巴掌拍飞;但一旦装瘸,狸花就会任由它一口叼住猫猫头。
这么一想,她就理解了那魔头的心态。
他在暗示:他如此可怜,她怎么还不来怜惜他。
于是她走了过去,魔尊冷笑:她终于意识到可以动手了么?
结果她凑过去,低头亲了那面色冷淡、浑身戾气的魔一口。
阴沉的魔:(▽)
只要他面色一白、一咳嗽,她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回来亲他一口。
于是这魔头吃了药,反而病得更加重了。
她睡着的时候,这魔头天天给她送花,于是她也每天都从飞霜谷里面摘来新鲜的花送给他,这魔头不喜欢花,但是她送的,他就摆在了床边。
他也不回魔界了,赖在了小楼里,霸占了她的床;
也仿佛是真的养病一般,也不修炼了,每日从她的书架上翻书来看,什么《清心经》、《论道》,一只魔似乎很有兴趣似的;
她练剑的时候就坐在一边,懒洋洋地看着她,像是一只大猫。
她终于忍不住问了:“燕燕,你不回魔界了么?”
这魔头抬眸,翻开一页书,懒洋洋地对她说:
“本座决定改邪归正了。”
岁:“……”
问:魔神到底要怎么改邪归正?
广平来找魔尊的时候,就看见了魔尊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一副清心寡欲、生死看淡的样子。
就是——把《道德经》拿反了。
广平欲言又止不过一想,魔族又没有道德,拿反就拿反吧。
广平问:“尊上,你几时回魔界?”
魔尊翻了一页,发现自己拿反了,干脆往后一丢,往椅子里一靠,“本座不回去了。”
他懒洋洋地眯起了丹凤眼:“这魔尊你们谁爱当便当去便是,本座如今决定改投门派,留在这里当长老了。”
广平:“……”
广平:他当年为什么要追随这个恋爱脑?
广平委婉劝道:“尊上,男人没有事业,容易被始乱终弃啊。”
魔尊冷笑一声,刚刚想说她敢,又有点犹豫。
于是,魔尊回头就去找了她:“我和广平说了,以后不回魔界了。”
他若无其事道:“本座以后不当魔尊了,也没有那么多下属可以使唤了。”
她说:“那我养你。”
他立马嘴角上扬。
魔尊回去找了广平,把腿往茶几上一搭,往后一靠,得意洋洋道:“她说她养本座。”
广平:“……”
魔尊:“本座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广平:“尊上,这叫吃软饭啊!”
魔尊:“你个和尚懂什么?你又没有相好,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广平:?
魔尊远远看见那剑修的背影,脸上的冷笑立马一扫而空,一改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勾起了嘴角,嗖地立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广平:“……”
魔界紧接着派出了小眼睛、红娘、冉羊一一去劝,企图把那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尊上给拉回来。
结果小眼睛一到飞霜谷,发现主人每日过着神仙日子,立马决定一起留下来蹭吃蹭喝;
红娘兴致勃勃地来到飞霜谷,结果看见了楼下走过了一个俊俏的青年,立马眼前一亮,决定留在飞霜谷当管事,不走了;
最后,只回去了一个冉羊。
冉羊对广平说:“想开点,把飞霜谷当成魔界分部不就好了么?”
广平:“要不贫僧也去当管事吧。”
冉羊:“我也想去当厨子。”
但魔界就剩他们俩主事了,两魔齐齐叹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魔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广平这一日匆匆地赶到,对魔尊道:“尊上,兽潮!”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魔尊面色一变,终于肯回魔界了。
而且这一次,他调集了大批的魔将,用以阻挡兽潮的袭击。
不仅是魔界,在飞霜谷外,也出现了大批的兽潮。
这日早晨,飞霜谷外地动山摇。
朝今岁和朝照月飞速地在飞霜谷的上方设下了一道大阵。
却见到了山谷外,无数灵兽卷起了尘土,匆匆地朝着远方奔去,仿佛千军万马,卷起的尘土遮蔽了外面的天空,草木被践踏得一片狼藉。
是兽潮。
朝照月说:“修真界,从未出现过这样大规模的兽潮!”
他们回到了飞霜谷,朝今岁却蹙眉:“照月,你感觉到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朝照月不解地看着她,却看见了朝今岁伸手穿过了空气:“是魔气。”
她说:“你看,这些灵气里面,掺杂了一丝的魔气。”
魔界和人界隔了千里赤野,魔气于是就被那赤野所阻挡,将整个世界划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道,一边是充满灵气的修真界;一边是充满魔气的魔界。
魔气和灵气,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现在,魔气开始慢慢地蔓延到了修真界,污染了那纯净的灵气,也刺激了修真界灵兽发狂,形成了如此数目巨大的兽潮。
朝照月面色凝重。
事儿,很快整个飞霜谷都知道了。
不管是魔界还是修真界,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他们不知道这个前所未有的变故,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但是朝今岁和燕雪衣都很清楚。
魔界的魔尊抬起了头来,看着远方的兽潮;飞霜谷的剑修也抬起了头,遥望着魔界的方向。
他们两个都看到了前世的记忆。
于是,他们都知道——
兽潮明明应该在五十年后才发生!
兽潮暴动是一个信号,一个天地间魔气开始暴涨的信号。
兽潮后没多久,紧接着是魔界的万魔窟开裂,引发魔族第一次集体魔气暴动;
再然后,是修真界的人族大批堕魔,开始在人族大开杀戒;
一次次频繁的暴动后,魔族渐渐沦为失去理智的野兽。
最后,天地间的魔气浓郁到一种程度,魔神归位,开启灭世之灾。
……
但,兽潮,提前了五十年。
一切都像是按下了加速键,命运的齿轮,以空前的速度开始转动。
燕雪衣收回了视线,他下了第一道命令:“所有魔族,撤离万魔窟。”
他下了第二道命令:“魔族主力,分批撤往长明宗!”
魔族诸将齐声道:“是!”
整个魔族都快速地动了起来!
他们不明白魔尊为什么要下这个命令,但是魔界谁的拳头大听谁的,于是,魔界诸魔像是黑色的公蚁,朝着人界迁徙而去。
魔界是天地间魔气暴涨首当其冲的地方。
兽潮结束后,就是万魔窟来裂,魔族集体暴动就在眼前!
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离开魔气爆发的前线。
长明宗占山为王,占领了整个天赐府外长明山那一片广大的山地,多年经营下来,地盘越来越大——于是,魔尊就决定抢了他们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