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凉意在我脸上一点点的弥漫开来,那种感觉来的是如此的真实……
我下意识的抬起袖子擦了擦,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而后……彷似做出了此生最重要的决定,拨开横在眼前的树丛枝桠,失魂落魄的向前走去。
前方,树丛拱卫的中心是一块绿草茵茵的空地,一对中年夫妇正坐在那里,他们衣衫褴褛,神态落魄,尤其是男人,身上不知有多少伤口,尤其是腰间的位置,整个的皮肉被切开了,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哼哧哼哧的喘息声极其粗重,女人在帮他缝合伤口,神态温柔,动作很仔细,男人疼的龇牙咧嘴的。
女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看了男人一眼,从地上拾起一截儿树枝,轻声道:“咬着点吧,实在忍不住了就叫两声,叫两声或许会好受一点……”
男人已经疼的眼泪汪汪的了,但还是执拗的摇了摇头,闷声道:“不叫了,前半辈子叫够了,以后再也不会叫了。”
“你说你……”
女人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没好气的在对方的肚皮上拍了一巴掌,嗔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模样,都胖成了这样,一大把岁数了,真当自己年轻着呢?还和那些东西动手动脚的,没送掉这条老命已经是万幸了!”
说着,女人忽然“嗤”的一下笑了起来,她满脸的泥水兀自,四五十岁的年纪里早已没了风韵可言,相貌也普通寻常的很,岁月只在她脸上留下了悲苦,然而这展颜一笑的刹那,悲苦之色退去,尽有种说不出的风情,摇头道:“好像你年轻那会儿也不算能打,每次和人家打架,挨打的总是你,都被我骂了多少回窝囊了……”
“现在还窝囊?你就说刚刚爷不爷们吧!”
男人嘿嘿的笑了起来,似乎扯到了伤口,疼的又龇牙咧嘴的,连连倒抽冷气,不过眼神倒是明亮,随即狠狠一把从自己脖子上扯下一颗狼牙吊坠,挥手将那吊坠扔在一旁,看都不看一眼,脏兮兮的手揉了揉鼻子,笑道:“老子活了这把年纪,快五十岁的人了,到了今儿个,总算雄起了一把,老子最起码豁出命护住了自己的女人,谁还敢说老子窝囊?”
女人看了那吊坠一眼,轻声道:“你还记着那个女人呢?”
“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
男人摇了摇头,嗤笑道:“她这个人我是没记住的,我只记住了她给我的耻辱!”
说此一顿,男人瞧瞧看了女人一眼,颇怂的小声问道:“咋啦,你还因为这个人吃味儿呢啊?我真不记得这个人了,我今儿个拿我们老卫家祖宗几十代人发誓,那娘们哪怕站我面前死了,我也肯定不会眨一下眼睛的,这世上除了那个臭小子,只有你,能让我给你挡刀……”
女人叹息道:“磕磕绊绊的跟着你过了二十来年,谁还会记得那些事情,我……我只是想惊蛰了。”
男人也随之一下子沉默了下去,幽暗潮湿的林子了,俩人依偎着,眼神皆有些缥缈……
……
这是梦!
这只是梦而已!!
我心里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可……见到熟悉的两个人,理智却是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无穷无尽的担忧与思念,情绪最终冲垮了一切,我几乎是一步冲了出去,大叫道:“爸!妈!”
可惜,我并未扑到那两个人身边,更没来得及再嗅一嗅他们身上熟悉的气息。
当我冲到他们近前的时候,整个人好似撞在了一个既有弹性的屏障上,随即,屏障被我一下子撞破……
下一刻,我冲入了一片冰天雪地中。
呜啦啦……
冷风挟裹着凄厉的哀嚎声在原野上呼啸,席卷起雪沫子,整个天地都陷在白蒙蒙当中。
厚厚的积雪,几乎吞没了我半条腿。
透过雾蒙蒙的雪雾,隐约之间,我看见前方不远处正有两个小小的黑点儿。
迟疑了一下,我一步步朝那两个黑点走了过去。
那是倒在雪地中的两个人,正在雪地里紧紧的相拥着……
两个人,正是我的父母!!
他们的体力明显已经没办法支撑着他们走出这片白茫茫的雪原了,我爸的翻毛皮靴子已经破掉了,露出了脚趾,脚趾冻得青黑,已经冻坏了,他和我妈胸膛急剧起伏着,二人口鼻中喷出的白气交汇在一起,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只看见我爸的嘴唇在不断的蠕动着,靠近了,才隐约看清了他在说什么。
“邢伟……邢伟……狼子野心……害我们……家破人亡……”
“……”
我妈似乎被我爸的话稍稍唤醒了一些神智,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轻轻推了我爸一下,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不是说……惊蛰,惊蛰是礼官的希望吗?帮他,一定要帮他,找到地灵珠,接续……接续天官断掉的路……他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