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矮洞从主墓室直抵侧室,外面空空如也。
我有些忌惮姚滴珠,扒在墓门口向外张望了许久,始终没见到对方的踪影,后来壮起胆子呼喊了两声,也没有回应。
至此,我才终于确定,对方应该是离开了。
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自身后传来,一些细碎的小石子儿从墓顶的裂缝里滚落下来。
鹞子哥仰头看着那条裂缝,说道:“应该是顺着这条裂缝跑掉了。”
他回头看向了我,蹙眉问道:“追不追?”
按照我的推测,从裂缝上去,就是兵寨,里面盘桓着许多阴人客栈逃出来的凶魂厉鬼……
若是上去了,保不齐就是一场围攻。
“上去!”
我没有任何迟疑:“我们已经惊动对方了,就算我们不上去,对方怕是也要下来,到时候憋在这里,反而不美。我盘算过,这上面应该是一片荒地,距离那些凶魂恶鬼盘踞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它从这里逃上去,再去招呼那些东西,这中间有一个时间差,足够我们也爬上去了!
他们最大的倚仗不就是那个所谓的怨阵吗,咱们把护身饿鬼这些干掉不少,他这个怨阵是不成了,外面天高地阔,大不了拼一场,各安天命!”
无须再解释太多,或是安稳众人的心思,一起走到如今,九死一生,退无可退的时候,我们从不缺少背水一战的勇气!
鹞子哥取出飞爪,瞄准了裂缝中一块凸起的石头,用力一抛,石爪高高飞起,稳稳抓住那块石头。
鹞子哥扯了扯绳子,冲着我点了点头,我立即扯着绳索向上攀去。
裂缝不宽,只消离开墓室,就能用两脚踩住左右右侧。
“小卫子……”
老白在后面气喘吁吁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好端端的一个陶人,咋的就忽然变得有血有肉的起来?明明干掉了,咋外面又有人惨叫起来了?”
形势紧迫,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和他们说这个,此刻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向上攀爬不仅考验大腿的力量,还考验腰部的力量,我腰间的伤口受了牵扯,有些发疼,于是我干脆停下缓了口气,这才说道:“陶土补身,是有讲究的,本来我也没太往这方面想,临到离开的时候,才觉得那个陶人的颜色不对,怕是犯了忌讳了!”
现在有一句颇为热门的话叫做——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其实,不仅一家人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人最好也要整整齐齐的。
可偏偏,老天爷他有时候不给脸,就是要把你拆的鸡零狗碎的,找不齐全了,就只能用个别的东西凑数,假装自己是整整齐齐的,这样也能平息怨气,平平和和投个好胎,免得下辈子凶神恶煞,迟早躲不过还是要被拆个鸡零狗碎。
凑数的,最便宜、最合适的,当然是陶。
陶土有三种,甲泥、白泥、嫩泥,效果上来看,甲泥是最好的,而甲泥里的紫砂为其中最贵者。
没法子,紫砂这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陶土里的高富帅,弄个紫砂身子,就俩字儿——气派!
某位火居道士不小心死了儿子,儿子的下半身被野狗啃得干干净净,就花了大价钱用紫砂弄个下肢,随后不知这主是不是为了自我安慰,逢人就说——夜里他梦见他儿子浑身金光四射,一进阴司紫气东来,阎王爷都被惊动了,匆匆出迎,那些个死了的贵妇美人纷纷投怀送抱,一句话,死了可比活着的时候跟着他这个爹过活强多了。
这话虽然有吹牛逼的嫌疑,但紫砂补身最贵,这是真的。
只是,偏偏就是这最贵的紫砂泥里,有一种是绝对不能用来补身的。
这种陶土,就是红泥!!
因为色似朱砂,故而称之为“朱砂泥”。
当然,只是个称呼,跟朱砂没有半毛钱关系,除非是两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则我没听说过哪个缺德鬼拿朱砂给人家补身的。
这种红泥行内有许多人用来做魂器,这要是给死人做了身体,那死人还去投什么胎?直接住下来不走了!
这样的状态像什么?
像个活人!!
在人还活着的时候,人的躯壳本质上来说就是养魂的,魂器做成了身体,这跟活着有什么区别?
这叫有干天和,有悖天道,是大忌中的大忌!
彷似冥冥中真的有这么一只手在拨乱着人间,不允许有那么一茬儿人祸乱阴阳,倒是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无论你如何折腾布置,最后总会莫名其妙的长成个歪脖子树,发生不可测的事情。
魂器为躯,魂魄在内,人不会复活,反而三魂六魄会被束缚在里面,只剩下伏矢这一魄在外面游荡。
伏矢是什么?是命魂,领六魄,是一个人的意识!
意识在外面飘荡着,其他全都被封锁了,三魂六魄不灭,伏矢永存,这就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人间游荡的孤魂野鬼都要惨,也可以说这是受了天谴,永世不得超生。
赵半仙费了老大劲,应该不是想要盘他曾经的老大,从墓葬的诸多地方能看出,这厮就是半瓶子醋,估摸着他就是想给自己老大弄个最好的残躯,结果撞大运了,恰好犯了忌讳,成了无心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