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承昭朝他勾了勾唇角。
十个大儒同教一个学生,太过清高古板的人,定然不会同意,所以能同意的大儒,必定是不那么清高,通晓红尘俗事的人。
陆元再接再厉,温雅开口:“今日殿下难得来,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如我来招待殿下,尽一尽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四个字,他咬的重了一些。
姬承昭表情平稳,又看了一眼大儒。
大儒抢先开口,斩钉截铁:“不可!”
“学贵有恒,非一日之功,绝不可有一日懈怠。”
大儒本人是一个严师。
在这一句话上他没有丝毫虚言,在他看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以前也收过几个弟子,包括自己的孩子,都被他要求贯彻这种态度。
至于身体会不会有问题,每三天都会有大夫来请脉,厨房也每一顿都炖着药膳,顶多累一些,能有什么问题?
姬承昭在大儒说完话后,才接着慢悠悠道:“陈大儒所言有理,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既视你为友,怎能误你学习。”
姬承昭顿了顿:“有表妹在便够了。”
许甜甜跟着点头。
陆表哥时间确实挺宝贵的。
“表哥说的对,有我在就够了。”
陆元:“……”
陆元深觉自己的技巧,毫无用武之地。
姬承昭离开之前,特意朝陆元点点头,唇角向上勾起。
陆元脸上君子如玉的笑差点没稳住。
陆元:气吐。
—
许甜甜和姬承昭走出陆元院落,许甜甜往左侧看了一眼。
许甜甜:“表哥,咱们去小花园吧?”
姬承昭勾唇:“嗯。”
许国公府有一个小花园,就在陆元和许二哥院落左侧。
花园不大,其中有一颗极粗的树。树冠如同一把撑天的伞,如今已到深秋,树冠上的叶子泛黄掉落,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绒毯。
粗壮的树枝上挂着一架秋千,秋千是小时候许国公亲手挂的,许甜甜小时,常常坐在上面玩。
许二哥负责推她。
树冠不远处有一片菊花,菊花是比较晚的品种,如今正在花期,一朵朵菊花盛放,挤挤挨挨,金黄夺目。
许甜甜带着姬承昭去花圃旁的小亭子中坐下,已经有丫鬟提前来这边清扫过,在石凳上铺上软垫,石桌上放上点心和热茶。
许甜甜给姬承昭倒了一杯热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风,夹杂着菊花的香气,把茶水上升起的热气吹的歪斜。
许甜甜感觉到风带来的凉意,笑着托腮:“这两天一直在降温,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雾气迷蒙了许甜甜的眉眼,让他的眉眼更加生动鲜活。
但姬承昭没顾上欣赏,他听到许甜甜说降温两个字,询问:“冷吗?”
许甜甜露出两个小梨涡:“当然不冷,你看我穿的多厚。”
许甜甜:“我是想看雪。”
姬承昭看着她的眼神,看出她说的是真话,放下心,跟着笑起来:“长安每年都会下雪,下雪后我带表妹去冰嬉。”
许甜甜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她想起什么看向菊花:“可惜下雪后这些菊花就要败了。”
许甜甜觉得自己有点贪心,她眼睛弯弯道:“南方边城没有雪。之前我在边城,每次都想玩雪,现在回到长安,又希望这里的花像边城一样常开不败。”
姬承昭:“喜欢看花?”
许甜甜说起花只是单纯的闲聊,姬承昭问她便答了:“对啊,表哥不觉得花特别漂亮吗?”
姬承昭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之上,顿了顿,嗯了一声。
许甜甜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想到什么:“两年前冬天,我在边城看到过一株特别漂亮的兰花,是蓝色的。”
“花有碗口大,层层叠叠,遗世独立,我画了下来,一会我拿给表哥看。”
见许甜甜说起那株花神采飞扬,姬承昭突然觉得这些无趣的花也变得有趣起来。
姬承昭心中一动:“我见过绿色的牡丹,表妹想看看吗?”
许甜甜眼神闪亮:“可以吗?”
姬承昭一秒迟疑都没有:“当然可以。”
于是那两盆豆绿牡丹,被从宫中搬到许国公府。
姬承昭甚至吩咐宫中花房,每隔五日便送来两盆牡丹。
他希望让许甜甜,在长安也可以看到花开不败。
建武帝::)
许国公是武将,许国公府一向走简洁风,很少会花费大价钱在冬天培育牡丹,兰花这种娇贵的品种。
一般许国公府的花园,只会按季换一些花草,比如把秋菊换成冬菊。
许甜甜美滋滋的看着两盆豆绿牡丹,她喜欢。
许甜甜欣赏了好一会,让人回自己书房拿过来她曾经画的那幅画。
蓝色的兰花遗世独立,像一朵立在悬崖峭壁之上的佳人。
“表哥,这画送你。”
姬承昭送花时没想过回礼,但许甜甜要送他她的笔墨,姬承昭自然不会拒绝。
姬承昭接过画,画中果然如许甜甜所说,是一株蓝色的兰花。
姬承昭目光落在左上角的题诗处,手指却骤然一紧,心中一震。
这是一首许甜甜提的诗。
诗中前两句夸赞兰花之美,是倾国倾城的佳人,后两句笔调一转,写兰花看着如此孤独,不如让我与你相伴吧。
姬承昭文武双全。
他懂诗。
古往今来,诗人诗中的景都不止是景,花也不止是花。
让我与你相伴…
表妹的诗…
是在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