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能消停的过日子,这日子满能过得下去,比起天津卫大多数人的日子,照样是一天一地,但他就是属耗子的“撂爪就忘”,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天么天的招着一群狐朋狗友,有这帮货“帮忙”没半年狗少就败光了家产,连祖宅也抵给了别人,卖的卖,当的当,最后只剩下北门外一个小院儿和小西关三间破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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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妾跑了一个卖了一个,天宝班赎出来的妓女秋月更绝,来了个卷包烩,把剩下的金银细软全都卷跑了。他老婆终日以泪洗面,更担心没准哪天,自己也让这个挨千刀的换了现大洋,就收拾包袱,带着孩子躲回了娘家。临走除了自己攒的体己钱,连同北门外小院的房契都带走了。
老时年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狗少老婆娘家也是高门大户,家里人口又多,回了娘家时间一久定要遭人白眼,手里要没俩钱儿,早晚也是被人挤兑死。
狗少连小院也没了,只能住在小西关的三间破防里,这回算是财神爷甩袖子——崩子儿没有了,洋电车出轨——没辙了。这人呐,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有钱孙猴子没钱猴孙子,之前那些狐朋狗友都和躲瘟神赛的躲着他。
刚开始的时候,狗少还是人倒架子不倒,还成天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呢,说什么,人有高低起落,运有三衰六旺,时运一到,咱照样能三九天穿单褂“抖起来”!可时间一久吃了上顿没下顿,饿的时候可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人也只有饿的时候才最清醒,能看清了现实,再豁得出去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狗少是一没手艺二没力气,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能成天到处打游飞,这打游飞是天津的土话,就是游手好闲到处蹭吃蹭喝,可成了名副其实的天津卫狗烂儿。这狗烂儿在天津土语里就是下三烂小混混的意思。
时间久了狗少脸皮是越来越厚,正所谓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他没事就跑到周二爷家里,找姐姐软磨硬泡伸手要钱。周二爷顶不待见这个货,烦透了他这手儿,所以只要见了面就是一顿数落。
这位狗少也是个老太太的尿盆挨呲儿的货,可但凡这种没皮没脸的人,甭管多难听的话都绝不往心里去。时间久了周二爷也是没辙,毕竟是媳妇娘家舅爷,再怎么看不上,但看在二奶奶面儿上,也不能真动手儿打出去,只能是远远见他来了就赶紧关大门不让进。
这狗少也够贼的,每次都是挑周二爷不在家时候来,来了就朝姐姐伸手。周二奶奶开始的时候心疼兄弟,还总是五块十块的给,那时候还是银元本币,通货膨胀没那么厉害,也尚未发行“法币”替代银元,更没有糊弄人的“金圆券”。一块钱能买一袋白面,够一家子半个月口粮了。
后来时间一久,二奶奶也开始不待见这个游手好闲的兄弟了。狗少在二奶奶这要不出钱来,每次来就随手顺点东西走,出去能卖的卖能当的当。
有一次周二爷出门儿走的急,怀表落在了桌子上。那可是块儿正儿八经瑞士产的欧米伽怀表,当时就值两百多块大洋。偏巧狗少这时候上门了,软磨硬泡的磨奋半天也没从二奶奶那要出钱来。临走就随手顺走了桌子上的怀表,结果周二爷半道发现没带怀表又折了回来,正和他撞个满怀。
周二爷看见狗少手里的怀表当时就窜儿了,提溜着门栓追着他满院子跑,追上去就是一顿暴揍。打的他也再不敢登门儿了。
狗少虽然不敢再去二姐家,但也要得辙活着呀,思来想去他又开始憋朝三姐伸手。但他最怵头就是三姐夫夏宏斌,夏宏斌外号“吓一跳”,在西门里派出所二所当所长。
吓一跳长得又高又壮,还是弹压地面的警察巡官,连街面上耍耍把把的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他最不待见,这个游手好闲的小舅子,所以见面从不给好脸,想从他那要钱,更是痴心妄想。
狗少一想起他,就特别触头,更别说去三姐家里串门儿啦。要不是逼得没法了,打死也不愿意去三姐家找便宜。
狗少特意挑吓一跳不在时才敢登门。快走到三姐家门口儿了,他又打起了退堂鼓,寻思着怎么也要拎点东西,找个话头儿才能上门。要是有两包祥德斋的玫瑰饼就最好了,或者是桂顺斋的八件也行。可他一摸兜,一共没俩大子儿,卖点心纸都不够,那倒是,有钱也就不往这来了。
此时正是深秋,点心买不成,一拐弯却看见个卖栗子的,最后只能用那几个大子儿买了包“乔记栗子”。
这栗子就是糖炒栗子。
清光绪年间,天津东门里牌坊下,有个卖糖炒栗子的郑三,他炒的栗子都是精选的遵化油栗,炒的时候不断添加糖稀,炒出的栗子一定要趁热吃,讲究趁热剥皮,热气烫手,入口唏嘘,味道松、软、香、甜四味俱全。
天津卫的糖炒栗子可以说是驰名中外,小日本就最爱吃天津的糖炒栗子,以至于在日本卖糖炒栗子的一定都写着天津甘栗,以标榜糖炒栗子味道正宗。
狗少买了包栗子就往三姐家里走,拐弯抹角经过九道弯胡同的时候,正和一个人撞上了个满怀。谁知,这一撞不但惹出一场塌天大祸,也直接改变了他后半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