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少的父母老家儿在世的时候,给他娶了一房媳妇。那是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过了门儿来是贤良淑德相夫教子。
老家儿故去后,他自己又纳了两房小妾,就这还不满足,经常到烟花之地打茶围,流连清音小班儿。
天津卫的侯家后一带妓院丛立,从清乾隆年间就十分兴旺。后来毗邻旧城厢和日租界的南洼被填平,督军李纯和陈光远等人在天津卫建立房产公司,在此地施工盖房。富商巨贾和军阀官僚们也紧随其后,形成了后来的南市“三不管”。
上世纪二十年代之后,侯家后走向衰落,南市三不管则开始兴起。三不管是当时天津卫有名的销金窟,而此地最早出现的也是妓院,那才真叫“太子进,太监出!”
旧时的妓院也分三六九等,可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给了钱进门就脱衣服上炕。只有最次的下等妓院和暗娼,才会收了钱就上炕。
头等的妓院那可不叫青楼妓院,那叫“书寓”。房屋建造都按照古代乐户形式,单门独院的砖瓦平方,就好像是官吏的官邸,又像是大户的宅院。这都属于正规的妓院,有执照却不挂招牌,称为书寓或者书馆。外观和民居一样,每家都有一位掌班的鸨母。另外的仆人橱子一应俱全,还专门有两个贴身老妈子伺候姑娘,其实就是监视。
这姑娘也分“卖身”、“押身”、“典身”和“自由身”几种。
这卖身大家都懂,就是被卖到青楼里的。大都是人贩子拐来的或者是被家里人直接卖进来的。
这押身就有所不同了,比方说这位爷身体贫弱又或是爱抽大烟,或者好赌,将亲人妻女抵押在妓院,得的是押身钱,就和现在的抵押贷款意思差不多,就是把人抵押在这,拿钱走。什么时候赎人还要按照契上的本金加上高额的利息付钱,利钱相当高和高利贷差不多。
这典身和押身差不多,但典身前契约上必须规定几年内不许赎身,当然超过了年限也不准再赎身。
这自由身就不同了,那叫玩票不取典,押钱的姑娘,都叫自由身。说白了就是用这块地儿挣钱吃饭,而且可以择偶嫁人。
这头等妓院的姑娘不一定的要标志出众,非要个顶个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是必须才艺俱佳,能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弹唱歌舞,还要能喝酒善应酬。因为出入头等妓院的都是商贾财东、军政官员、或者是有钱的纨绔子弟,姑娘要经常陪着出席饭局,打牌下棋,所以必须是面面俱到。
二等的妓院叫清音小班,或者成为班子。也是有执照正式营业的。楼房大院规模大,姑娘也多。里面除了鸨儿娘,还有些男掌班俗称“鳖头”或者“王八”里面的伙计龟奴叫“大茶壶”。再有就是老妈子,即负责伺候姑娘外出看戏买东到西,也要监视监护这些姑娘。
这班子里有账房管账,除了计算管理收入的银钱和姑娘的小账外,平时还经常帮姑娘们写写情书诗词,也能帮班子招揽生意。
清音小班可比书寓差得多,门外有招牌,靠着“卖盘儿”“卖局儿”挣银子。三四个客人进了班子,选一个姑娘,有人端进来一碟瓜子一碟纸烟和茶点果品,关起门姑娘陪着客人谈笑,这就叫卖盘儿或者打茶围。卖局儿才是晚上姑娘和客人睡觉。打茶围客人要是相中了哪个姑娘,晚上就住局儿留宿。
三等叫堂子或者班堂,最多十多人。姑娘的姿色较差,年龄也大,服务的对象也是些市井闲人,或者小商贩。
过去二三等妓院的妓女除了在妓院等客上门,有的还经常到天合落子馆或其他茶楼登台,演唱一些二黄、梆子、大鼓等等,以求招引顾客。这天合落子馆是位于侯家后的茶馆,里面多是妓女们轮流演唱各种曲调,多是低俗下流的淫词浪曲,茶客们也可以点唱,名为“戳活儿”,如果看上了哪个妓女可以再去打茶围,有的茶馆实际上就是妓女的招嫖场所。
这四等才叫青楼或者暗娼。这种暗娼南市三不管最多,多是设施简陋,房屋狭窄,门是半开半掩,多是服务一些小商贩,打八岔干零活的或者进城的农民。多数妓女都是从二三等妓院退下来的妓女,人老珠黄年老色衰,身上也不卫生染花柳病的居多。老南市三不管有一片老平房,老时年间就是干这个用的。
还有一种叫相公的,也叫相姑,就是长得比较媚态的男人,涂胭脂抹粉,穿上女人衣服,陪男人喝酒,供人取乐。这种同性男宠后来被袁世凯下令取缔,民国期间也就不多见了。
我给大伙儿讲这些,可不是教人学坏,咱讲的是旧社会的事儿,那会儿国弱民贫,怎比得现今。过去劳苦大众饱受压迫,底层百姓很多时候的选择,也只是迫于生计无可奈何。
咱言归正传,狗少常去的富华楼、和天宝班,那都是天津头钩的妓院,但他最爱去的还是南市华乐部。只因在华乐部,看上了个粉头,名叫“秋月”,一来二去非要给秋月赎身,纳她为妾。可天津卫另一个有号的纨绔子弟刘大少,同时也看上了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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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刘大少是家中独子,家里也是开买卖的,在锅店街和北门里有两家古玩铺子。刘家老太爷是古玩行里数得上号的人物,家底儿十分厚实。刘大少却是个花钱的行家,败家的魁首,长这么大唯一的手艺就是散财,背后得了个外号叫“散财童子”。
话说这年七月七,七巧节,南市几家风月场联名办了个“花魁大会”。所有妓女都出来参选,最后选出了状元、榜眼、探花三位花魁。秋月虽然也算得上姿容俏丽,但并未能位列三甲之内,可狗少和散财童子这二位却一眼就相中了秋月,非要给秋月赎身。
二人为了挣秋月,可以说是一掷千金。这种事在窑子里并不少见,两位都是花钱的主顾谁也得罪不起,一时间争执不下。
那天,烛影摇红满堂春色,摆了两桌上等酒席,两位败家子儿分坐两桌。
鸨儿娘抬眼瞅了瞅二位少爷,轻轻哀叹道:
“唉!我在欢场老些年了,可从没见过二位公子这么重情义人!真是让人动容!”
她惺惺作态又掏出块大手绢,假么三道的擦擦眼角,好像真掉泪了赛的,接着又说道:
“这秋月要是给了您张公子……”鸨儿娘眼睛望向狗少,接着又看向散财童子道:
“就对不住您刘公子,可要给你了您刘公子……”眼睛又望回狗少:
“就对不起您张公子……”
“唉!……好人家谁愿意干我们这个营生。都是苦命人,想找个真心真意的郎君儿呐,实在是不容易……”
说着鸨儿娘看看两位大少,小圆眼咕溜溜一转:
“那就要看看,谁……对我们姑娘真心真意!”
傻子也听的出来,这哪是要真心,这是要银子。明摆着左边扇风右边点火,给两位少爷拴对儿。
“砰”的一生,狗少把一张五百块的官银号银票拍在了桌上。鸨儿娘可是见过钱的主儿,连眼皮都没抬。她上手里摇着个团扇,湘妃竹的扇骨,苏绣丝绢的扇面,就连扇坠子都是块满绿的翡翠,打眼一看最次也值一百大洋。
“哼哼!武大郎放风筝——出手就不高!就介还想抱得美人归?”散财童子发出两声讪笑,说着一抬手,身边的下人就从手托的小木盒里拿出一张一千块的花旗银行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