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胆儿到了三所,高宝生这对人基本都出去巡街了。他一进门就看见李秃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办公桌前,双脚搭在桌子上,屁股底下椅子两腿儿离地,后背椅着椅子背,身子后仰,手里捏着四张骨牌,正在那“哒”“哒”“哒”地翻看这骨牌点数。
桌子中间扔着一对洋钱、大子儿,旁边三个他手下的巡警,凑成四门,有的单脚踩着凳子,有的直接坐在桌边,也都在翻看骨牌点,正聚精会神地推牌九呢。
韩大胆儿倒不生气他们聚赌,这种事儿以前就见惯了,也不足为奇。他生气的是,尤非端着茶水,拿着扇子,站在李秃子身边。一边恭恭敬敬地端茶递水,一边给李秃子那大秃脑袋扇着扇子。
看尤非表情尴尬,一脸不情愿,但又无计可施的样子,唯唯诺诺地让韩大胆儿看了就无名火起。
这时候一个推牌九的老警察,看见韩大胆儿进来,就转过头,笑模笑样地道:
“哎呦!韩大胆儿回来了,您了现在可高升了,怎么有功夫来咱这小庙了?”
这老警察也没恶意,其实单纯就是好贫气,嘴欠而已。
谁知道韩大胆儿话都打腮帮子横着出来:
“韩大胆儿也他妈是你叫的?被窝里伸脚丫子,你算第几把手?”、
说着“砰”的一声,一巴掌拍在身边一张桌子上,桌面上压的玻璃板,被他一巴掌拍得粉碎,连那张桌子,都欠点散架。
一个旁边坐桌边推牌九的警察,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手里骨牌撒了一地。刚才嘴欠的老警察也吓了一跳,听韩大胆儿话茬不对,当时面子也有点挂不住,可再看韩大胆儿双眼冒火,青筋直冒,他可知道韩大胆儿的脾气,本想还言的,也愣把火往下压,话到嘴边也没敢说。
李秃子本来坐在那正逍遥呢,被韩大胆儿突入起来这一下,吓得椅子反倒,登时睡了个四脚朝天,他从地上爬起身来,一边扭腰一边胡噜头,醉啦咧嘴满脸怒容,张口喝道:
“你尼玛抽嘛疯!当大官儿了,往这来摆谱撒野!”
韩大胆儿高声道:
“警察聚赌罪加一等,再废话信不信我先打你个四面见线!”
韩大胆儿现在级别就和所长差不多,是总厅的上司。不提级别,以前他官阶没李秃子高的时候,就没把李秃子放眼里,现在官阶比李秃子大上两级,就更瞧不上这货了,说话是一点面子不给!
李秃子在一群手下面前,颜面扫地,当时就火了。韩大胆儿升迁,他心里本来就恨得牙根痒痒,现在韩大胆儿又跑回来故意找麻烦,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儿也不能忍了,但这股怒火也就维持了几秒钟……
为嘛呢?因为他心里知道,真要动手,甭说他,全屋里警察绑一块也不是个儿。李秃子这样的韩大胆儿一人能揍一打儿。
李秃子可不是莽撞人,懂得审时度势。当时话锋一转,说道:
“嘛赌不赌的!随便玩儿玩儿,所长刚才还在呢,要抓您了先抓所长!”
李秃子这是告诉韩大胆儿,你要拿推牌九说事儿,就先跟所长说,你俩是平级,就不信你跟所长也能仨俩的!他倒行,先把他姐夫豁出去了!
韩大胆儿冲着尤非道:
“老尤!你戳那干嘛,过来!什么王八蛋,臭狗烂儿你都伺候,真是一脸奴才相!”
他这哪是骂尤非呢,简直就是隔空扇李秃子大嘴巴子。李秃子倒好,全当没听见,嘴里哼哼着十八摸,伸手往抽屉里划拉骨牌,连桌上的洋钱大子儿,一块往里划拉。
旁边几个赌牌九的警察赶紧伸手抓钱,嘴里还直嘟囔:
“哎哎!怎么都划了走了,这个是我!”
李秃子收拾完桌子,转身要出去,这时候韩大胆儿拎过把椅子,往门口一坐,大声道:
“这总厅上司来了,连杯茶都没吗?真他妈不懂规矩!”
李秃子一看,皱着眉头,朝旁边一个警察使个眼色,意思是赶紧给韩大胆儿端杯茶去!
谁知韩大胆儿却道:
“李秃子!别愣着,赶紧沏水去!”
李秃子一听,当时一愣,紧接着就脸色铁青的道:
“别欺人太甚!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时韩大胆儿反而面带微笑,轻描淡写地道:
“上回金汤桥的案子,有人给天九宝局的花斑豹通风报信……”
李秃子脸色显得更难看了,走近韩大胆儿,低声道:
“你他妈别再这胡沁!”
韩大胆儿也不生气,只是眼神逼视李秃子,也低声道:
“我在西北角喝羊汤,和魏小五聊了案子的线索,结果出门就看见个人,来喝羊汤,却没进门儿就转身走了!我一眼就认出那是谁了!”
他瞪着李秃子,接着道:
“天九宝局还在,想找个人证那是手到擒来!”
李秃子听完当时就哑火了。他自己心里清楚,的确是他通风报信。那天想去喝羊汤,无意间听见韩大胆儿和魏小五的对话。他经常出入天九宝局,认识花斑豹,自然也认识麻脸老道,他想给韩大胆儿下绊,而且又在天九宝局欠了些赌债,干脆把这消息卖给了花斑豹,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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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韩大胆儿也是推测,并没有什么证据,说去天九宝局找人证,也是顺嘴瞎掰的,但李秃子贼人胆虚,而且这案子当时闹得不小,要是真粘包了,不光自己倒霉,还得给自己姐夫,就是三所所长惹麻烦。
李秃子强作镇定,一言不发转身到桌边,用暖壶的开水,沏了杯茶,端过来咚的一声蹲在桌上。
韩大胆儿微笑着端起茶杯,一揭碗盖便道:
“你们家拿凉水沏茶?”说着把茶碗蹲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