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为什么非要跟领导闹别扭呢,那胳膊能别过大腿吗?我劝你一句,单位不是你家,你要么乖点,要么痛快点,赶紧……”她拨拨手,示意她滚蛋。
胡绫气得脑壳发烫,把那薄薄的工资单攥烂了,要去找张科长算账。
路过办公室时,她听见两个同事聊天。
“……真有意思,仗着自己年轻有几分姿色,什么好都想占。她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长得还凑合,她能被提得这么快?”
“占便宜的时候什么都不说,受点委屈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来第一天我就看她就不顺眼!什么都想要,太阳围着她转的?”
那一刻,胡绫忽然觉得这日子没意思透了,连撕逼的劲头都没了。
下午,胡绫正式提了辞职。
事后回忆起这段生活,胡绫觉得,如果不是胡谦昙花一现了那么一瞬,也许她真的从此一蹶不振开始报复社会了也说不定。
这是胡谦人生路程中难得的爆发点,在胡绫辞职的第四天。他终于发现自己女儿不上班了,询问之下,胡绫轻描淡写说不想干了。
“不想干了?你准备跳槽?找到新工作了?”
胡绫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面包,往屋走。
“对。”
其实胡绫的新工作完全没有着落,她陷入一种自暴自弃的状态,连续三天连脸都没洗,更别说准备简历了,她每天的任务就是抱着电脑看剧到后半夜,然后做一整晚混乱的梦。
第二天,胡绫大中午才起床,孙若巧正在收拾屋子。胡绫没看到胡谦,随口问了句,孙若巧说他正在厂子里干活呢。
胡绫回屋接着刷剧。
没过多久,她出来上厕所,刚开门就听见一声咳嗽,那是胡谦的声音。
他们家主卧次卧门对门,只隔了两米远。孙若巧手里端着一盘炸地瓜刚走过来,胡绫先行一步推门进去。
胡谦躺在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孙若巧站在胡绫身后埋怨:“你看看你,这么好的单位不好好做,闹什么脾气。谁还没在工作里受过委屈呢,忍忍不就过去了吗,现在还害你爸也跟你一起遭罪!”
孙若巧没念过几天书,封建思想严重,觉得女人就该乖巧踏实,反而让胡绫练出一身反骨。而胡谦虽然懦弱,却很开明,不管胡绫干什么他都支持鼓励。
胡绫问:“你打他了?”
“当然!”胡谦义愤填膺,气得满脸通红。“我打不死那龟孙子!狗畜生!也不照照镜子,什么东西也敢碰我胡谦的女儿!”
胡绫淡淡道:“打赢了吗?”
胡谦:“……”
胡绫顿了两秒,问:“输了?”
胡谦激昂的神态一秒钟内变回她熟悉的唯唯诺诺。
胡绫咬牙:“这也能输吗?你有准备打没准备的还能输吗!他那么胖你都打不过吗?”
胡谦凝重道:“其实……闺女,我怀疑他练过太极,我打他一拳像打在棉花上似的。”
孙若巧紧张起来:“有那么厉害吗?”
胡绫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到一股香味。孙若巧将炸地瓜端到她面前,说:“行了,都已经这样了,就别闹心了,吃点东西吧。”
胡绫茫然咬了一口,特别香甜,好像无形之中续了一段命。
那天之后,胡绫开始着手找工作了。
她家的经济情况由不得她任性太久,放着欠的债不说,房贷一个月要还两千多,还要给胡谦和孙若巧交社保,再没进账全家要上街要饭了。
她给很多家公司投递简历,好一点的公司都要资历,首开薪资都低,她始终没找到心仪的。
一周后的某个夜晚。
饭桌上,孙若巧忽然问胡绫:“你还记得你赵姨吗?”
胡绫:“哪个赵姨?”
孙若巧:“赵婉苑啊,我们小时候住一个院的,就那个单身妈妈,自己把儿子拉扯大的。”
胡绫端着饭碗,啊了一声。
“赵路东……”她喃喃道。
孙若巧:“对对对,小东,你们小时候不是很熟的吗。”
胡绫嗤笑:“熟个屁!”
相看两相厌还差不多。
赵路东当年是院里的小头目,人长得干巴瘦,却很能聚集人气。胡绫印象里,他话不算多,没一句中听的,也不怎么爱念书,单单喜欢玩游戏,天天兄弟朋友挂嘴边。赵婉苑每次都在游戏厅和网吧给他抓出来,后来也不怎么管了,任其野草般自由生长。
胡绫跟他的关系……
不太好形容。
不吹嘘地说,胡绫打小是个美人,很多男生喜欢她,就算不喜欢也都对她比较客气。唯独赵路东,非但没有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且对她态度十分一般,后期这两人几乎到了见面就要冷嘲热讽的程度。原因是他觉得因为她,他很多兄弟都闹掰了。
她高考之后就搬家了,从此再没见过他,差不多过去五年了。
童年记忆里很多人的面容都已浑浊,只有这个跟她不太对盘的少年,属于他的画面还能稍稍擦擦。她记得他特别喜欢穿拖鞋,头发很黑,但手感不行,她跟他打架薅过一次,像那种质量很差的长羊毛坐垫,又干又乱。
……还有什么?
哦,还有一双单眼皮,除了打游戏时有点精神,平日就跟没睡醒一样。
胡绫筷子搭在碗边。
能记住他,大概是出于某种幼稚的不服气……?
孙若巧说:“我今天碰见你赵姨了,她说小东现在开店呢。”
胡绫挑眉:“哦,他发达了?开什么店?”
孙若巧:“网吧。”
呵呵。
胡绫心中冷笑。
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