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的空气中飘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只是风吹拂得愈发刺骨,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渲染了天空,窄小的公路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风声乍响。
整条路上寂静无比,偶尔擦肩而过一辆货车,祁稚第一次开车如此神经紧绷,从出门的那一刻,心跳便开始不安地跳动着。
但她不得不来。
那通陌生的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不再像以往一样的温和,他刻意地压低着音量,说话语气急促,只告诉了她一个地址。
祁稚问:“为什么我要去见你。”
林尧琛:“如果你想还段京辞清白的人生。”
短短的对话,祁稚便只身一人驱车来到了他给的地址,这边已经算快偏离晋城了,甚至没有开发,只隐隐记得这边有一家精神病院。
叮——
导航提示您,您已经接近目的地,52号公路。
祁稚小心地控制着方向盘,车前灯掠过黑暗的路面,男人站在路边,穿着一身黑,帽子也戴在头上,不细看,早就和这个夜融为一体。
车子停在了面前,窗缓缓摇下半扇,女人的声音传来:“上车。”
林尧琛弹掉了指尖夹着的半支烟,拉开了车门坐上副驾,一股浓重的烟草味扑面而来,还带着冷意。
祁稚的秀眉微微瞥了几分,问道:“现在去哪?”
“往前开吧。”林尧琛的嗓音哑得不像话。
他把口罩摘了,可鸭舌帽还在头上,他微微抬起头,车里的光照在了他的下半张脸,下巴已经长出了胡渣。
祁稚目光一偏,恰好与他对视上,那双眼睛已不见过往的温柔、,自信,如今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
祁稚心头一个咯噔,其实除去段京辞和林尧琛这层关系来说,林尧琛对自己确实不错。
如今沦落成这般,难免唏嘘。
但那么一瞬,也让祁稚想起了自己和段京辞在港城出门吃饭时,一向自信的他只能戴着帽子隐藏自己。
这么一想,祁稚的心变得平静了。
祁稚看了一眼夹在缝中的手机界面,踩下了油门,红色的宝马缓缓向前驶去。
这是林尧琛这几天第一次能够放松身心地欣赏着沿路的风景,其实他不该出现在这,早在开发布会的前几天,他就被林贤安排出国避风头。
只是他没想到,林贤前脚刚把他送走,后脚就把莫月送进了精神病院,就在登机前一小时,收到了莫月发来的求救信息,可林贤安排的人把他盯得死死的。
他只能借着上厕所为由头,用完身上的现金和和别人换了衣服,就这样在晋城东躲西藏的过了几天,直到今天在一家甜品店门口看到了新闻报道。
林尧琛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笑话。
可这趟的目的,他没忘记。
于是林尧琛开口说道:“当年段京辞入狱的事,确实有我的份,当时我刚回国和好友去了地下拳场,那个张大龙下台之后在厕所碰到我,出言不逊被我教训了一顿。”
“张大龙的致命伤不是那拳,或许是我,或许也是在拳场受的伤,但地下拳场是犯法的,更何况它不止涉赌...”
“如果这个拳场被翻出来,晋城一半的达官贵人都要跟着吃牢饭,而我的父亲林贤也是这个拳场的股东,不,应该说,拳场是他的。”
“所以,在对于我,和段京辞之间,他自然选择了当时看起来还不错的我。”
“至少是211毕业,就算没继承他的科技头脑,亦是可取的继承人。”
“钱是他给的,人的口是他封的,这也是我在国外那么多年的原因。”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被放弃了。”
男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掀开了那层埋在黑幕下的往事,可祁稚这颗心就像被一把匕首狠狠地划开,疼得发慌,握着方向盘的十指因用力而肉色泛白,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在死死地控制着自己的恨。
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达六年的牢狱之灾。
女人的沉默就像无声的凌迟,林尧琛也没有想过自己的路会走成这样,毁在了自己父亲的手里,当把所有的事一一道出之后,他心头压的那块重石竟一下落了地,轻松无比。
车子往前驶了很长的路,半晌,祁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证据吗?”
“有。”林尧琛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袋,放在了中间:“关于一切,都在这。”
这是母亲莫月早就留有的证据,枕边人,最懂对方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