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山脚边,茅庐的的烛火昏黄。
暖炉中炭火散发出橙红的温暖,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山居清冷,看到手中竹简抄录内容的老者脸色更加冰寒。
“好一个殷从,死心塌地投效了那秦皇,令老夫诸多暗棋尽毁!”
咔嚓。
手中木牍被捏断,老者怒气未消,将其投入那暖炉之中。
干枯的碎木很快燃烧了起来,一股青烟飘起,有股焦炭的气息。
堂中束手而立的几人脸上都带着惶恐神色。
有一人开言道:“如今秦皇势大,六国遗老全都噤声,除了春日那张良,没有一人再敢出头。如此下去,恐再无复国之望。”
坐在床榻上的老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渐渐熄灭的火星的木牍,良久无语。
屋中气氛沉凝,有人忍不住再次开口。
“今年有月氏侵扰北方羌族,不知可否利于此事…”
没等那人说完,老者便摇了摇头,“外邦之人,喜好利益,不服教化,不是理想的帮手。”
说完,他沉吟了一会,便再次开口,“秦皇信神鬼之事,近日又招揽方士进咸阳,可派人再行刺探之事。”
“那些方士进去就出不来了,再去恐怕也是羊入虎口。”
有一人提出反对意见。
“总有松懈的时候。”
旁边一人出声辩驳。
老者再次说道:“方士之外,再行鬼神之事,各地奇异之事尽起,老夫不信那些遗老还能坐得住!”
众人脸色皆都有所缓和,老者去了一趟下邳,回来之后便老神在在,多日不曾理事,如今再次出手,便要这天下流言四起。
三人言市有虎,君王都会相信。
那些庶民愚夫,又有多少人能够看清真相。
有人仍有担忧,“此次殷从入咸阳,带走了大部分财物,咱们的钱粮来源有了不少缺口。”
“无妨,拉拢一些旧臣便是。他们家底很多,又不想被那秦律的条条框框所束缚,秦皇一直巡查天下,也看出了这一点。
开商业只是权宜之计,最根本的问题,他不敢触碰。”
“什么问题?”
老者冷笑,“一统天下自然威风,可是土地仍在我们手中!若他敢动这些东西,那不用我等出手,天下之人,皆会嗜其血肉。”
堂中之人都是轻笑,这秦皇胃口很大,想着要把天下土地尽归己手。
若行分封还好,各地氏族旧臣都是得利之人,大家还是老样子,各过各的日子。
如今秦之律令悬在半空,郡守之下皆是旧臣,各地情况比之前六国时,差别并不大。
秦之功勋之臣尚且想着能有分封之日,这些六国移民更是等不了多久。
老者很清楚的看到了事情的根源,秦始皇在秦国故地施行的那一套,六国之人并不感冒。
所以各地反叛不断,盗贼横行,因为这块腊肉,他秦始皇还没有分清楚。
秦内部尚有诸多问题未解决,外部诸邦再兴战事,各地征召黔首民夫,大兴土木建设,国家钱粮皆由秦故土之人承受,相信国库之中存粮已经不多了。
在这么下去,六国之地未乱,秦故土也将大乱。
到时四方风雨,这个刚刚搭建起框架的宫殿,怎么阻挡!
“秦之故地施行新律,黔首无不欢喜。若有朝一日,咱们这里也同样政策,怕是个无解的局面。”
“秦律制定的再好,也得有人去推行,真以为有了报纸那东西,所有人就得全听他的。好话谁都能讲,真正做到时,哼!他恐怕也活不到那个时候。”
堂中议论纷纷,坐在床榻上的老者闭目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