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归附一事,在百家掀起的波涛要比在庶民间更加激烈。
齐郡,泰山之巅。
几个衣着朴素的人站在秦始皇封禅的石碑前,仔细看着这个不规则的锥形石头。
为首一人是个老者,齐墨相夫氏一脉巨子,相夫厘。
“那神物便是由此得之的吧。”
老者看着青铜鼎里残余的灰烬,似乎看到了秦始皇当日祭祀的场景。
“老师,您真的相信这件事情,农家之人本就偏向暴秦。此事怕不是那嬴政的一场布局!”
相夫厘没有言语。
自百年之前墨家三分,他们这一支便在滕县(山东滕州)为墨子守墓。
行侠义事,锄强扶弱,在当地名声很好。
可是这种仗义的事情在秦国统一六国后,便不好做了。
国家法令,管理者所有人的行为,以自身道义,行杀伐之事,为秦律所不容。
诸多弟子因为太过豪情,成了秦吏重点抓捕对象。
有的则参与进了诸多暗中反秦的势力,成为对抗秦朝统治的打手。
相夫厘觉得这样不行,秦朝的法令对他们传播墨家思想是种极大的阻碍。
他们这一脉是激进的,相比掌握机巧的秦墨,齐墨更加期望能够建立一个墨子理想中的天下。
官无常贵,民无终贱,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
节用节葬,非乐非命。
这是儒家的反面,只是相比荀子跟儒家对着干的思想,墨子的思想是完全区别于儒家的另一种体系。
他打造了一个比儒家大同更真实的世界。
这是一个更加触手可及的世界,它需要每一个人走出一步便可实现。
但这一步何其难啊。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人的性格是不同的,人的喜好也是不同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朴素的生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同情他人的能力。
相夫厘看到的前路是无尽的迷雾,他本以为此生或许再无希望。
直到那秦纸出现,以及之后接连的变化,从农田耕种之物,到告万民书,再到如今农家归附秦皇之事。
种种事情,让他眼前迷雾变动了起来。
如同有一轮红日在那里露出了晨曦。
“暴秦?”相夫厘看向自己的弟子,“秦皇所行之事,何处可为暴?”
这句话堵住了弟子将要反驳的话。
减了酷刑,止了征伐,如今又开商路,开学宫,用报纸移天下民风。
所行所做,似乎都在为天下庶民考虑,如何又能称的上‘暴’?
见众弟子眉间露出纠结神色,相夫厘摇头,“公输家弟子到何处了?”
“应已到泰山脚下。”
“下山吧。商议如何出问秦皇!”
……
再次路过泰山的秦始皇并没有停留。
北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在秋天来临之际,要打断东胡诸部归附匈奴的进程。
一路上车队戒备更加森严。
蒙毅不愿秦始皇再行险事,所以几个马车里全都是假人。
“毅卿,此次北上传诏,可要多加小心!”
蒙毅也是面带担忧,“陛下也要多加留意,自从行刺之事发生,一路之上多有盗贼袭扰,臣实在担忧!”
“放心,有武信侯在,朕再小心一些,安危无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