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相安无事的时候,没觉得谈场恋爱需要轰轰烈烈人尽皆知,但在被无良媒体间接贴上“弃妇”标签的这天,能够得到这样一份可爱又光明正大的澄清宣告,不得不说,徐小公主的心情确实从谷底起飞,乘上了彩色直升机。
徐翘伸出一只脚,在原谅的边缘点了点鞋尖,试探他:「如果还不满意呢?」
屏幕那头,握着手机的程浪笑了笑。
如果真不满意,她根本不会回复这条消息。
所以他打字道:「那就来开门。」
徐翘蓦地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朝下望,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工作室门前。
不是从前为了保证她的低调而选择的宾利,是那辆杀在马路上风骚又招眼的绝版齐柏林,那辆有“移动宫殿”之称,在北城刻着程浪印记,代表他本人的齐柏林。
她站在窗边,内心小小地雀跃了一下,转身朝外走。刚打开画室门,就被站在外边的人吓了一跳。
原来不是车门,是这扇房门。
程浪笑着对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不够满意的话,再看看这个?”
徐翘定睛去看他手里的长方体丝绒礼盒,看包装是首饰没跑了。但礼盒上没写品牌名,暂时判断不出究竟。
她装作不好奇不在意不稀罕的样子,低哼道:“珠宝设计师的品位可是很挑剔的,送首饰不怕踩雷吗?”
“怕。”程浪点点头,当女朋友是珠宝圈资深玩家,挑选首饰确实成了一个难题,“所以没敢送首饰。”
“哦?”徐翘的若无其事装不下去了,瞟了礼盒一眼,被他捉住目光,又迅速收回视线。
程浪笑着打开礼盒,将它轻轻托在掌心,放到她眼下。
徐翘被盒中瞬间四溢闪烁的光芒震得惊住。
这是一颗艳如鸽血的红钻。
他没有送她首饰,而是直接送了她一颗钻石,一颗世界上公认彩钻中色泽最罕见稀有的钻石。
世界上最大的红钻发现于一九六零年的巴西,雕琢后仅仅5.11克拉,被称为无价之宝。五十多年后,澳大利亚阿盖尔钻石矿产出了第二大红钻,切割后仅仅2.11克拉,拍卖估价达到近七千万人民币。
而此刻在徐翘面前的这颗红钻,虽然克拉数不及,其色泽却并不逊色于它们,尤其在阿尔盖钻石矿即将关闭的今天,这样一颗血红的钻石几乎成了绝品。
对一位珠宝家来说,这是仅仅连“触碰”都比星辰还遥不可及的钻石,更别说是“拥有”。
徐翘不敢相信地缓缓接过礼盒,捧在手心,对程浪愣愣眨了眨眼。
她从来都知道这个男人出手不一般,可哪怕有了这种心理预期,他却还是能一次又一次突破她的想象力上限。
程浪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她忽然喊停:“等会儿。”
徐翘捧着礼盒走回画室,将钻石放在光源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仔仔细细地端详。
程浪笑着跟了进去,解释说:“是真钻,上礼拜刚让人拍来的。”
“上礼拜?”徐翘暂时打住了爱不释手的欣赏,回过眼看他,“上礼拜我都没怎么搭理你啊……”
程浪叹息着点点头:“是,但听说这颗红钻的时候,还是想拍给你。”
“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不原谅你?”
“想过,如果是那样,那这颗钻石就是给你的分别礼物。”
徐翘怔了半晌才说:“你是不是人傻钱多?哪有人这么给分手费的啊。”
程浪对这个形容词似乎不太喜欢,皱皱眉:“红钻本就具有非常高的投资收藏价值,交到一位未来注定大放异彩的珠宝设计师手中,经过设计打造,叠加品牌效应后,它的价值将成倍上涨。哪怕我们确实分手,这也是一笔非常值当的买卖。”
徐翘被他一本正经自我挽尊的样子逗得太想笑了:“你怎么保证我将来一定会出售它,出售了一定会给你分红?”她说着又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红钻,瘪着嘴看他,“但这真的有点收不下手欸……”
她这会儿手都还有点抖。
程浪笑了笑:“那你就当是共同财产,以后我要是哪天手头紧,你把它打成首饰,翻倍卖了一起当零花。”
“……”夫妻才有共同财产,他这是拿钻石套老婆吗?
徐翘觑觑他,轻轻阖上礼盒:“好吧,那先把它存进我的小金库。”
“你有安全的保险箱吗?”
“哦,倒是没有,你顺带送我一个?”她眨眨眼。
“这就不浪费了吧,”程浪想了想,“公馆里有。”
“……”
敢情这钻石还没在她手里焐热,她就得连人带钻地进他家门了。
能随手拍一颗稀世红钻,让他顺带配个保险箱叫“浪费”,这是什么买得起超市却买不起超市购物袋的扭曲金钱观。
“我东西都还在公寓呢。”徐翘嘀咕。
“你当初没带走的行李和生活用品都在家里原封不动地放着,拎包入住就行。”程浪露出体贴中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微笑。
“那你等我回办公室拿包包啦。”
徐翘走出画室,到对面办公室收拾了随身物品,拎包出去的时候,却见程浪皱眉捏着一张画纸,迈着缓慢的步伐,一边低头看画,一边朝她走来。
徐翘心里咯噔一下,记起了什么。
程浪走到她面前,举起了那幅狗吃屎的画,疑问地看着她。
很显然,他准确探知到了这幅画的灵魂。
徐翘摸摸鼻子:“那个,下午在气头上嘛……”
程浪看着画上那生动形象到就差直接写上他名字的狗,沉沉叹一口气,收拢画纸,摊开另一只手伸向她:“小祖宗,跟我回家了。”
徐翘把手递过去给他牵,偏着脑袋瞅他脸色:“生气了呀?”
程浪还不至于为这种小事跟她生气,但听她放软的语气,又有些好奇顺势默认会怎样。
他已经太久没看到乖乖巧巧的徐翘了。
他想了想,故意绷着没说话。
“人家说再恩爱的情侣,一生中也会有几十次想掐死对方的冲动,我就是画了幅画嘛……”徐翘小小声狡辩。
“那个说法的原句是——‘即使是最幸福的婚姻,一生中也会有两百次离婚的念头和五十次掐死对方的想法’。”
哦,是夫妻,不是情侣啊。
“反正就那个意思,”徐翘晃了晃他的手,“不生气了呗?”
程浪觉得自己快缴械了,正要说是在跟她开玩笑,却见她忽然把手从他掌心抽走,对他张开胳膊,仰头道:“老公,要抱抱。”
程浪眉梢扬起。
这样的意外之喜,就算真生气,恐怕也顶不住了。他看着她笑:“逗你的,画得不错,回家裱起来。”
“……”徐翘一秒变脸,“撤回撤回!刚刚那句话撤回!”
——
离开工作室后,程浪带徐翘去一家湖心餐厅吃了情人节晚餐。
晚餐包了场,所以两人聊天没什么忌讳,徐翘是在吃到后半程,问起程浪时才知道,其实媒体恶意报道这件事,真正受损的并不是她,而是程浪。
这次的并购案为程浪在集团内部,包括商场上树立了极高的威信,程浪的堂哥程均其实从起始就一直在从中作梗。
程浪手伤那阵子,徐翘因为他不听话,杀到兰臣集团的那天,程均就在拿这事找茬。
但总归程浪见招拆招,最终仍是让双方顺利签约了。
木已成舟,程均只能在舆论上抹杀程浪的功绩,把程浪卓越的商业手腕渲染成联姻之便。
所以徐翘说得没错,这种媒体通稿,不可能不经过集团严审就放出去。
稿件确实经过了兰臣拍板,只不过在最后一道关时被程均“临时特别授意”了一下——毕竟程均还是集团名义上的总裁。
徐翘知道这事以后,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在餐厅不好发作,回到丽山公馆,进门大骂程均一通:“这种人,跟古代为了抢皇位,把国家弄得乌烟瘴气的奸佞小人有什么不一样!不懂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呀,搞私人恩怨拉低集团level,真是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为了保住总裁的位子,做生意把脑子都做丢了!”
程浪看她这“护犊子”似的模样,把拖鞋递给她,好笑道:“你是在为自己生气,还是在为我生气?”
徐翘踩进拖鞋:“一半一半啦!”
“不过,”她皱起眉头,“他难道没设想过你会辟谣?”
“很多时候,流言造成的损失是不可逆的,就算辟谣也未必达到百分百的效果,再说爷爷不希望我们兄弟在公众视野里闹得太难看,在他设想中,我未必会把事情处理得太绝。”
“那你今天这算是……”
“算是做绝了。”
其实光是集团空口白话的声明确实未必奏效,关键是当事人同时高调公开了各自的恋情。
“今天这个处理效果,就算没达到百分之百,也该有百分之九十八。”程浪笑了笑,“这还得谢谢家里的小公主跟我闹了场脾气,才让我没给他留面子。”
这你也能扯成情话?
徐翘觑觑他,走到厨房倒水喝,一边问:“我一直很好奇,既然没感情史,你到底从哪学来这么多哄女朋友的本事?”
程浪跟到她身后:“吃一堑长一智,那件事过后,我花了不少精力研究这方面的心理学。”
“真的假的?”徐翘惊讶地端着水杯喝水。
“真的,因为得让自己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对于能够与徐翘坦诚地说明一切,程浪觉得很舒适,“我病情最严重的时候,连基本社交都成障碍,这隐疾一旦暴露,对我来说不止是面子受损,更重要的是,它会危及我的事业。”
所以,他才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风流浪荡的公子哥,这样,即便有人发现他有时候的古怪,也联想不到恐女症上去。
徐翘觉得,自己似乎从这件事后,重新真正认识了程浪这个人。
原来这位天之骄子也不完美,也不是天生无所不能,可是这种认识,并没有降低程浪在她心里的分数,反倒让她更想靠近他,让她觉得,这个强大的人也需要被宠,被疼。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她前半生从未有过的。
“不过除了纸上谈兵,或许也有受我父母耳濡目染的影响。”程浪继续说。
“你爸爸很懂哄你妈妈吗?”
“应该说,我妈妈是不哄不行的类型,这么多年,我爸就算是木头也修炼成精了。”
徐翘拖长声“哦”了一声,端着水杯点点头:“程先生,步你爸爸后尘了哦?”
程浪把杯子从她手里抽走,环住她的腰,低头道:“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