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一心二用地听着郁金的经验之谈,心底却一直隐隐觉得不对劲。
没见过猪跑,好歹也吃过猪肉,她晓得男人动情时可能会流汗,但绝不该是脸色苍白地冒冷汗。
程浪昨晚第一次亲完她之后那满头的虚汗,反倒跟那天,在学校坐观光车时“晕车”的样子有点像。
那是一种不太正常的病态。
而且,他好像不愿意被她发现这种病态。
昨晚也好,前阵子在电影院也好,他老是动不动蒙她眼睛,或者在她疑问时,用其他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而在学校也好,之前跨年夜在公寓被她意外抓疼也好,他又老是回避就医这件事,总坚持说自己没事。
很多零零碎碎的,当时没觉得不对劲的画面此刻在心里组合到一起,似乎无一不在证明,程浪的身体有问题,并且不是一天两天了。
徐翘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怦怦怦跳得异常快,脑袋里涌现出很多天崩地裂的坏想法。
他不会得了什么可怕的绝症吧……
到达商场挑选了一圈礼物后,郁金见她脸色不太好看,问她怎么了。
她心里实在不安,找借口说例假在身,不太舒服,去趟洗手间。
郁金找了个休息室等她。
徐翘走进洗手间时手都在抖,在隔间拿起手机搜索起相关病情。
肾虚?她摇摇头。只是亲亲抱抱拉拉小手不至于虚成那样吧。
心肌缺血?她又摇摇头。那发病的时机对不上啊。
汗腺疾病?她再次摇摇头。他的症状还伴随着呼吸急促,脸色发白呢。
徐翘觉得可能是输入的关键词不够精确,这答案范围也太大了。
她把程浪的具体症状和发病时机描述详细,重新搜索,然后一个她只在青春期的玛丽苏小说里看到过的名词跳了出来——恐女症。
恐女症?
徐翘下意识地准备摇第四次头,摇到一半忽然顿住。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居然找不到一个摇头否决的理由。
除了那天在学校的事故,是她想不明白的意外,其余时候,他的每一次异常,似乎都能被这个心理疾病准确无误地套上。
而且,这也解释了,程浪这种有钱有权有颜有双商的男人,为什么到二十七岁才谈上第一次恋爱。
同样也解释了,最开始,他为什么在误以为她是会对他动手动脚的open girl后,坚决地拒绝了她。
“不会吧……”徐翘傻在洗手间,迟迟缓不过劲来。
在长久的呆滞后,她记起了宋冕。
震惊太过,她甚至在没想清楚到底该不该问的时候,已经不自觉拨通了宋冕的电话。
“徐翘?”宋冕很快接通了电话。
“嗯,是我。”她心乱如麻地攥着手机。
宋冕隐约听出不对劲,温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她咬咬牙下定决心,“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程浪他……或许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电话那头在短暂的沉默后,很快作出严肃应答:“我不能透露任何关于我病人的隐私信息,对不起。”
但徐翘已经得到了真相。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宋冕应该说: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他说:不能透露。
她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我发现他最近老出汗,又不肯告诉我怎么了,想问问他是不是肾虚呢!要真是这样,我给他买点六味地黄丸补补!”
宋冕笑了一声:“工作压力大,长期加班加点,偶尔体虚也是正常现象,先不盲目用药,等他回国,我过来看看。”
“好,那就麻烦你啦!”徐翘装得满不在乎地笑,挂断了电话。
——
这个街,当然没能逛下去。
从洗手间离开后,徐翘整个人像丢了三魂七魄似的,郁金再迟钝,也猜到了她所谓的例假只是借口。
郁金跟她说,如果有重要的事,先去处理吧。
徐翘抱歉地跟她分别,独自打车回了酒店。
其实她也不知道得处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跟程浪说她知道了真相,只是脑袋里一团浆糊,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消化。
回酒店的一路,徐翘不断地回想她跟程浪相遇以来的种种,又想明白了很多疑惑。
比如,他的帕加尼上为什么需要栅栏。
比如,他为什么曾在被她抱住腰的时候,条件反射似的推开她。
比如,当初她在浴室醉酒的那晚,他到底去洗手间做了什么。
她晃着神回到酒店套房,走进卧室,一头仰面栽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正在思考要不要联系程浪的时候,忽然听见房门被“滴”地一声刷开。
她愣了愣,以为程浪接到爷爷回来了,起身刚要迎出去,却听见是最近跟着他们的那位助理,蔡安的声音。
他用英文说着:“里边请,史蒂芬医生,小程总接了老太爷到家里,所以不方便在家接受面诊,请您在这里稍候,他一会儿就到。”
徐翘一怔,下意识藏在了卧室门后。
史蒂芬的声音传了进来:“没问题。其实他现在不必再那么担心被他爷爷知道这件事,他的病情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
徐翘眨眨眼,心里松快了些。
看来情况好像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
“是吗?那就太好了。”蔡安高兴道。
“是这样,我说过,谈恋爱是治愈他最好的方法,那个女孩子想必帮了他不少忙,今早他来电时说,昨晚又有了新进展……”
徐翘像听到一声晴天霹雳,咣当一下怔在了原地。
谈恋爱?治愈方法?
女孩子?帮忙?
昨晚?新进展?
她把这几个词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肿起的嘴唇,在心里炸出一句粗口——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