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冽走到墓碑前,将一束白菊搁下,望向远处有说有笑的苏好和徐翘,原本低沉的心绪忽然拨云见日。
程浪拍了拍他的肩,说:“你爸本来也要来,东南亚那边生意走不开,我跟他说我和你姐会过来,让他别赶来赶去了。”
徐冽点点头。
一旁徐翘问了苏好半天,得出一个惨痛的结论:徐冽在她这里是狗,在苏好那里是舔狗。
她捂着心脏说不问了不问了,再问气得心肌梗塞,拉着苏好走到徐冽身边,递给两人两张金光闪闪的卡:“喏,新年礼物。”
徐冽垂眼看了眼她掌心的卡,一时没接。
徐翘干脆把卡塞进苏好手心:“不是银行卡,温泉度假村的卡,你俩元旦没事出去玩玩。”
苏好明白了。
徐翘因为元旦另有计划,没法给徐冽过生日,所以给两人安排了游玩行程。
徐冽朝苏好点点头,示意她拿着吧。
苏好瞅瞅徐冽,清清嗓子:“我手边没带礼物,白拿姐姐的礼物好像不太好。”
徐翘眉梢一扬,以为她要拒绝,没想到她突然问:“姐姐你家缺油画吗?”
“嗯?”徐翘一愣。
“我画幅油画给你,以后应该会升值,可能还怪值钱的。”
在场三人都被她逗笑。
徐冽揉揉苏好的头发,眼底全是骄傲。
*
苏好跟爸爸妈妈待了几天,元旦和徐冽一起去了北城郊区的温泉度假村跨年。
她觉得徐冽姐姐送这份礼物的时候一定没考虑到,对于一个刚开过荤的男性来说,跟女朋友泡温泉是多致命的诱惑。
来度假村之前,苏好想象着这个美好的假期应该是——新年,烟火,温泉,美食,说不定还能等来一场她期盼已久的皑皑大雪。
来度假村之后,苏好的假期实际上是——徐冽,床,哥哥,不要了,慢点。
苏好万万没想到,她为了让徐冽对这份新年礼物接受得更加安心,勤勤恳恳付出了一幅油画,却换来他的搓扁揉圆。
一月二号就是徐冽的生日。元旦当天,苏好当了一天的生日礼物,被他拆了一遍又一遍,到了晚上已经累得等不住零点。
徐冽不介意这些细枝末节,看她十点不到就在床上打起盹,拿遥控器关了电视,让她安心睡觉。
苏好一开始还想再熬两个钟头,可等徐冽熄了灯,把她抱进怀里,她的身体好像认得这是心安的地方,自说自话就放弃了抵抗,一下子沉入了梦乡。
苏好在梦里回到了去年的一年二号。
她在新泽西雨夹雪的夜里买了一个很好看的雪人蛋糕,回到宿舍点上蜡烛,对蛋糕笑着说:“男朋友生日快乐。”
笑到眼睛里热泪浮动。
她一个人吃着蛋糕,边吃边望着窗外,心想雨夹雪算什么雪,又湿又冷,还堆积不起来,下多久都是徒劳无功。
蛋糕很大,她吃到撑,吃到难以下咽却还在努力,不知道在执拗什么,好像只要她吃光了蛋糕,雪就会积起来,她和徐冽看雪的约定就会实现。
苏好从这个难过的梦境中惊醒,看见昏暗的天花板一时没回过神来。她抬起手,碰了碰眼角的湿润,才记起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
苏好松了口气,伸手去摸床褥,却发现身边空荡荡没有人。
她一愣,突然迷迷糊糊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她的梦境。
苏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徐冽。”
窗边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徐冽回过身来,点亮了床头灯,在床沿坐下:“吵醒你了?”
苏好看清他的脸,那口气这才彻底松了下来,一把搂住他的腰:“你不睡觉干吗呀?”
徐冽看着她泛红的眼,皱皱眉:“做噩梦了?”
苏好点点头:“还以为今天是去年一月二号。零点了吗?你站窗边看什么呢?”
徐冽笑着将她的碎发别去耳后:“零点了,我在看,外面下大雪了。”
苏好一愣之下连句“生日快乐”也忘了说,松开他猛地跳下床去,快步走到窗边,看见鹅毛大雪随风飘落,窗外的世界已经白皑皑一片。
原来那个不好的梦境只是为了叫醒她,告诉她今年的一月二号,老天实现了她的梦想。
他们度假住的地方是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房,底下就有一间露天庭院。
苏好目光闪烁地望着窗外,突然回过头去跟徐冽说:“我想下楼看看。”
徐冽起身,拿起羽绒服给她裹好:“穿好衣服。”
没来得及等徐冽穿上外套,苏好就兀自奔下了楼。
徐冽追到楼下,一眼看见空阔的庭院里,从没见过鹅毛大雪的苏好兴奋成了三岁小孩,蹦蹦跳跳转着圈圈,仰起脑袋,摊开双手去盛天上落下的一缕缕白雪。
见到他来,她蹲下身,掬起一捧干净的新雪,朝他用力泼洒过去,喊道:“男朋友生日快乐!”
徐冽被雪淋了满身,站在屋檐下笑着看她撒泼胡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能一直看到地老天荒。
他抬起头,望向纷纷扬扬的大雪,感到很奇怪。
他不像苏好没见过雪。他明明从小就很熟悉这样的雪天,可是搜肠刮肚,记忆里却没有任何一场雪,可以跟今夜媲美。
苏好见他站在屋檐下不动,走上前来,拿凉丝丝的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想什么呢?”
徐冽垂下眼,将她拥入怀中:“在想这场雪下得真好。”
他们曾经吃过百般的苦,以为不被这个世界厚待,而今拥有彼此,终于尝到千般的甜。
冬日的白雪,深秋的红叶,早春的冷月,仲夏的星夜,一切都是那样新鲜热烈。
原来最好的爱,不是遇见一个人,从此世界荒芜唯她鲜亮,而是因为她,看见一个更好的世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