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生年年有那么个把个,本来也不是多稀奇的事,这回稀奇在,听说这位转学生临到开学前一晚才与校方联系打点相关事宜,也不知多大来头,在国外出差的校长竟然还为这号人特意赶了早班机回来。
又听说校长看了成绩档案,打算让转学生空降到半数清北苗子,大家挤破头也考不进的物化创新班,结果人家家长说:创新班啊?太苦了吧,让孩子在普通班随便念念就行啦。
“?”
基于这两点,不少学生已经对这位貌似背景很硬,成绩很狂,监护家长……暂时不好评价的神秘转学生好奇了一整天。
于霜一看这集体造反的架势,干脆叫最后一排学生往前收卷,抬抬下巴,让杜康处置苏好。
“交完卷的可以走了,出去安静点,不要影响其他考场。”于霜说。
“别啊,”苏好突然抬头一笑,“观众都走了,我这冤伸给谁看?”
正在收拾文具的考生窸窸窣窣交头接耳起来,不知谁嘴里发出看好戏的一声“哇哦”。
也有无心看戏的,刚走到后门边,就被角落优哉游哉摇着椅子的男生一脚拦住:“谁敢走?”
站到一半的几个学生哆嗦着又坐了回去。
“你还喊冤?”杜康拿起纸条看了看,板着脸问苏好,“这纸条不是你写的?”
“纸条是我写的,弊不是我作的。”
“站起来说清楚!”
苏好站起来,从杜康手里抽走纸条:“这是一张便签条,不是从考场里分发的草稿纸上撕的,那就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后门边那个拦人的男生吹了一声口哨,闭眼瞎吹:“说得好!”
正要鼓掌,被于霜一眼瞪了回去。
“可我们这最后一个考场的考生,”苏好掠了眼后座的秦韵,继续说,“进教室前得到过一些前边同学没有的特殊待遇,衣裤口袋都被检查过。那这纸条是藏在哪带进来的?”
秦韵低低埋着头,把答题卡和答题卷递给收卷的同学,仔细看去,手中的纸张在细微抖动。
“毕竟不是大考,检查难免有缺漏,”苏好拿起自己的笔和橡皮,“像笔管里啦,橡皮套里啦,不过我的橡皮已经拆了包装壳……”
秦韵咬了咬牙,慢慢伸出手去抓课桌上的橡皮。
“同学,”苏好猛一拍她的桌板,俯下身去,“你拿你橡皮干什么?”
秦韵浑身一抖,手僵在离橡皮几公分的位置。
边上一圈人齐刷刷看过去。
“哦,”苏好垂眼一看,把那块包了一层纸套的橡皮拿在手里掂了掂,“想给我举例?谢了,就是这种橡皮。”
她把橡皮拿近鼻端,语气带笑:“还挺香,这什么味道?”又拿起那张纸条闻了闻,“巧了,纸条上也有这个味道。这张便签条是我今早问前桌讨寒假作业时候写的,当时还没染什么气味,真奇怪。”
于霜和杜康一愣。
教室里哗地掀翻了天。
于霜接过橡皮和纸条嗅了嗅。
事实上不用多此一举,光看秦韵惨白如纸的脸就知道,苏好没有说谎。
于霜指着秦韵,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道:“你给我出来!”
“等等。”杜康虚虚拦了于霜一把,让学生们安静,提高声道,“瞧我这脑子,没捋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意思是,这位同学不知在哪‘捡’到我们班苏好问作业的纸条,‘偶然’带进考场,才‘不小心’引发了这场误会。我们班苏好根本没作弊,是吧?”
于霜点点头,脸色有点难看:“是这么回事。”
杜康笑得憨态可掬:“这我就理清楚了,那行,于老师,这位是你班上学生吧?你来问问情况。”他指指窗外,“我去带新来的学生了。”
“都散了散了!”于霜打发了其他考生,招呼秦韵跟她走。
秦韵嘴唇发颤地站起来,腿一迈差点来个平地摔,还是苏好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同学,小心点啊——”
秦韵根本不敢看她,被她掐着的那条胳膊好像软成了泥。
不知是不是为了亡羊补牢卖卖乖,她嘴里抖出一声:“谢……”
“以后别用带香味的橡皮了,”苏好却打断了她,顺着那句“小心点啊”往下说,“那种化学添加剂,影响小脑平衡和智力发育。”
秦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走了出去,白色的校服衬衫湿漉漉地黏在后背,像是里边刚下了一层冷汗。
众人哄笑着朝苏好竖了个“牛逼”的大拇指,唏嘘了几声,作鸟兽散。
苏好把文具和考卷塞进透明文件袋,正要随人流离开,被杜康叫住:“你也给我过来!别以为这就没事了,抄个寒假作业抄得人尽皆知,看看你这像话吗?”
“啊,那我下次抄得低调点。”苏好嘀咕。
杜康捂了捂麻木的心脏,颤巍巍指着她:“你,跟我来领罚。”
苏好呵欠连天地和杜康往外走,刚才据理力争的精气神一扫而空:“杜老师,换个时间行不行啊?我寒假在美国集训,还没倒完时差,这会儿站着都能睡着。”
“还站着睡觉呢,你当你长颈鹿?净满嘴跑火车!”杜康觑觑她,“美国这会儿几点?”
“纽约时间凌晨三点多呢。”
“人家转学生也刚从纽约隔壁的新泽西回国不久,怎么不喊困?瞧瞧,不愧是清北苗子来的,这精神面貌就是不一……”
杜康一脚跨出教室,刚扬起骄傲的手指向徐冽,那根食指就弯折在了半空——
教室门外,徐冽曲着条腿站在那里,书包带堪堪勾在食指尖,后背斜倚着四方柱,闭着眼神态祥和,呼吸匀称。
走廊里,涌出考场的学生们勾肩搭背,人挤人地说笑,而他任四面过客匆匆,自岿然不动。
“……”杜康抄起手,微笑掩饰牛皮再次吹破的尴尬。
被俩孩子一前一后打脸是什么感觉?是这个班主任不想做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