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一副痛心的样子,握住赵硕,动情道,“王叔率领众将士击退越国,保下我大宁国土,保下我万千子民,朕感激不尽,当是朕向王叔您,向众位将士行礼。”
说罢赵策两手交叠,弯腰便要鞠躬。
一众将士,以及身后的列位臣工急急出声阻道,“陛下不可。”
赵硕唇角抿成一条线,而后轻轻说道,“陛下是一国之国君,万不可自降了身份。”
冷菱全程瞧着,很不愿意相信,他的腿残了。
若是他残了,那昨日救她的人到底是谁?
她神情恍惚,一瞬不瞬地盯着赵硕。
陈滢早下了轿,在侍女的扶持下,款步前来朝他们行礼。
赵策心情很好,朗声便道,“朕设了宴席,诸位随朕一道进去,不醉不归。”
宴席设在朗清园,宽大的能容纳百余人。
品级低下和没品级的将士被安排在了宫外军营。
其余的人则在这朗清园赴宴。
冷菱作为皇后,自然要作陪。
但两轮酒过后,冷菱的脸便微微熏红了,她的头有些晕了起来。
座上的冷枫,从宫外见到她第一眼,到进来这里,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见她起身在香草的搀扶下就要出去,便也悄悄地跟了出去。
他得感谢妹妹送的好玩意。
要不是有那金丝甲,他早就被一剑穿胸而过。
冷菱走在抄手游廊上,廊下是浅浅小溪,在一株株桂树掩映下,清波荡漾。
她走得累了,顺势坐在长椅上歇息,有风吹过,桂花的香气在鼻间萦绕,吹散了一部分酒气。
她早就听到了一路跟着自己的脚步声,对躲在廊柱下的人喊道,“哥哥,出来吧。”
冷枫带着微醺的酒气,走近了咧嘴笑道,“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啊。”
“过来!”冷菱淡淡唤道。
然后二话不说,就要扒他的衣服,香草尖叫一声,捂着眼背过身去。
冷枫被突如其来的动作骇了一跳,捉住她手腕道,“妹妹,青天白日你这是干什么?”
“我就看看,就看一眼,不对你怎么样!”
冷菱使出蛮力继续扯,她一定要亲眼看看他的胸口是不是完好?
“你疯了!”冷枫斥道,将她的手拨开,将松了衣领整理好。
要不是两人的确是血缘至亲,他都要怀疑自己在被这女人当众调戏。
冷菱瞪了他一眼,“小气鬼,不给看也行,你老实告诉我,金丝甲有没有穿,胸口有没有受伤?”
冷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怎么知道那一枪会刺到胸口。
冷菱企盼地望着他。
他摇头笑了笑,见她关心则乱成这样,刚刚升起的一些恼意也消散了,板正说道,“我除了胳膊上有些小擦伤,其他的地方无碍。”
冷菱朝上一世受伤处,突袭锤了锤,冷枫再次握住她的手,“你又干嘛?”
见他没有一点疼痛的反应,于是眨了眨眼,笑道,“哥哥没事就好,一会儿回去,哥哥还是少喝点酒罢,嫂子想必想你想得紧......呢。”
最后两字尾调高高上扬。
冷枫听到了言外之意,无奈一哂,这小妹,真是皮得没边。
冷菱起身,挽了香草,朝未央宫而去。
宴席开始前,赵策命何院使,朱院判,许御医三人同为赵硕诊了脉。
三人面色皆是沉重不已。
他已伤至筋骨,右腿全无知觉,想要恢复如常,没有一丝可能。
也就是说,赵硕的右腿残了。
他在席间浅浅笑着,冷菱却是看得心酸。
未央宫门口,许智早等在那里。
他如今不再是小小吏目,一个月前冷菱升了他的职位,是为许御医。
冷菱与他对视一眼后,跨进了院子,许智也跟了进去。
她坐在平日里坐的楠木椅上,摆了摆手,众侍仆便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留下香草一人。
许智给她把了平安脉,压着声道,“娘娘自从不碰那个玉枕,寒症果然好转了许多呢,再吃上一个月微臣配的药,娘娘就彻底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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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菱抿了抿唇道,“我此番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荣亲王,他,真残废了?”
许智怔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冷菱失望的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对香草道,“你送送许御医。”
香草将许智送了出去。
楠木椅很大,冷菱歪躺在上面,阖目小憩。
眼虽闭着,脑子里却不停的浮现出那双与昨日一样的凤眼,她忽然惊坐起,喃喃道,“眼睛骗不了人。”
昨日救她的人,一定就是赵硕。
他这番残废,绝对有隐情。
......
第二日,许多旨意下来,赵衍被封了襄王封地就在江南,冷枫被封了抚远公,冷家算是有了爵位。
其他将士也都各升了一级。
只剩下赵硕,什么封赏也没要,只说戎马几年,落下残疾,心中厌倦了战争,现在只想讨个像样的封地享享清福平静度日。可赵策却没同意给他什么封地,只说上京城就是他的家,就留在上京城享福,他也好有机会尽一尽孝顺,再加上群臣相劝,赵硕半推半就应下了。
第三日,赵衍为妻子发丧。
柳家才知道死在宏庐寺的那个可怜女人是他家大女儿,悲伤地哭晕了过去。
柳家本就两个女儿,先前死的那个做了淑妃,这个做了八王妃,嫁的都是天潢贵胄,曾经风光无限,是世人眼中别人家的女儿。
一时间市井巷陌里都在说这个事,再没有人羡慕冷家,那些朝思暮想着要把女儿往高门里嫁的人家也渐渐打消了这个心思。
“柳絮”的葬礼完毕后,赵衍把自己关在屋里,闭门不出。
人人都道,军功卓绝的才智无双的赵衍是个痴情汉子。
朦胧月色下,王府内院的一株木犀下,草地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小黄花。
叫人踩上一脚,鞋底都会生出香味。
赵衍就这么倚靠在树桩上,坐在小黄花堆里,身边仰躺着数不清的酒瓶。
花香酒香溢了满身。
侍从高盛半蹲着扶着将倒欲倒的他,皱着眉心疼不已。
只听赵衍似疯似疯地指着空中,喃喃道,“他,她,两个贱人,狼狈为奸,珠胎暗结,还想以假死瞒天过海,我,赵衍,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王爷,您醉了,小的扶您回屋歇息吧。”高盛道。
“不!我没醉,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赵衍喝醉了,整个人沉沉的,高盛好不容易扶起他,又重重跌坐了回去。
如此好几次,才终于将人扶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