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赵策来了。
衣袍上还裹挟着初夏夜风里的凉气。
这是她禁足期间,赵策第二次来。
这在上一世是没有发生过的。
冷菱抬眼看他,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看样子也不像是来宠幸自己的,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这三日她也没招惹他啊。
“你来做什么?”
她这样问时眼带笑意,语气却透着厌烦。
就像个戏子,心里明明很讨厌却要故作深情。
赵策气得嘴角一抽,懒得搭话,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借着微光扫视了屋子一圈,看到了暗侍说的那件金丝甲,端端正正的挂在衣架上,还没来得及收拢归箱。
他抬步走过去。
冷菱看着他的方向,一时大惊——
完了,要是被他拿走,她的心血就白费了!
冷菱着急地翻身下床,连滚带跑终于抢先一步夺下了金丝甲捂在怀里。
而后对赵策大声疾呼:“你不能拿走它,这是我送给哥哥的礼物。”
像极了小鸡护食。
赵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阴晴不定。
冷菱以为他又要惩罚她,结果等了半晌,只见他面容平静,语调温和:“我只是看一下,并不抢。”
冷菱拧眉,这家伙一进她卧房,就直扑这个,他怎会知道这个?
做出这件金丝甲,她,琳琅,香草,可以说小心得很,是关起了小厨房门偷偷做的,未央宫伺候的宫女内侍早被她遣去了外院。
连贴身伺候的大宫女春绵,她也没叫她知道。
很快,冷菱反应过来,心中一警,“你在派人监视我?”
赵策俊俏得近乎邪魅,只微微一笑,冷菱都觉得空气里像下了迷药,令人神志昏聩。
此刻,赵策就对她这么笑着,笑得近乎妖孽,且一步步逼近她。
“你觉得呢?”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难道.....是做了对不起朕的事?”
“怕朕知道?”
冷菱被这笑刺得汗毛倒竖,在他快要贴上来时忙张开爪子挡住,陪着傻咧道:“陛下,夜深了,臣妾要睡了,没有精力陪您瞎闹,您要是实在无聊,可以去倩茹妹妹的宫里啊,要不然可以去找您的梁美人?梁美人不行的话……还有贵妃妹妹,德妃妹妹,淑妃妹妹......”
“够了!”
赵策忍无可忍,脸上笑容消失,一把攥住冷菱的手腕,逼她直视自己。
双目交汇,赵策的眸中升腾起怒火,冷菱则是像只受惊的兔子。
“朕就算从前忽视过你,可该给你的体面,荣耀,朕全给了,为什么,你坐上皇后之位,心里就再没有朕了?你到底在讨厌朕什么?还是你,爱上了别人?”
听着赵策咬牙切齿的质问,冷菱却是恼了,冷笑一声驳斥道,“你呢?你又爱过我吗?”
“你敢说,你同我成婚,心里想的不是别人?”
“你敢说,我日日缠着你多陪我一刻时,没有厌弃?”
“你敢说,你对我的那点好,没有算计没有利用?”
“赵策,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在这里给我装什么深情!”
“你凭什么要求我一片真心喂了狗,再继续接着喂?”
“啪,”响亮的巴掌声,被毫无防备的甩在脸上,冷菱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而后脸上火辣辣的疼。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再看赵策,脸色阴沉可怖,恨不能挥刀斩了她。
他颤抖着手指向冷菱,“你......放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冷菱勾唇漠然的望着他,疼痛使她泫然欲滴,她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上一世的委屈,怨恨,仿佛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虽然重生,但她还是她,对一个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从来就是个藏不了心思,也不屑于藏的人。
话已说开,再没有装的必要了,无论等会儿赵策怎样惩罚她,她都认了。
其实巴掌挥出去刹那,赵策就后悔了,他喜欢冷菱毫无掩饰的真,却始终接受不了她的放肆。
这大概就是柳絮同她的区别。
若说柳絮是朵解语花,她冷菱就像带刺的玫瑰,可他真希望这朵玫瑰不带刺啊。
赵策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脸色变了变。
半晌后,吐出了一生当中从未对人说过的三个字:“对不起。”
冷菱怔住,满眼不可思议——
不应该是叫人鞭笞自己一顿?又或是继续禁足,或是罚抄经书......
总之惩罚自己才对啊!
怎么能是一句对不起?
上一世,他哪怕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可从来未曾低过头与人道过歉!
难道重生一世,赵策转性了?
空气又安静了半晌,冷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突然开口,语气淡淡,“你心系侄儿,亲手做了衣裳鞋帽,如今又挂念你哥哥,亲手做出了这金丝甲,朕先前说的礼物,你什么时候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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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
这话题转变的始料不及,冷菱的大脑忽然间空白。
很快回过神来,想到之前他的确跟她讨要过礼物——一条绣老虎的巾帕,她因着并不想绣,就搁置搁置给忘了。
她扬了扬眉,“巾帕是吗?我绣给你。”
赵策这才神色征松,负着手离开,走到门口还不忘说道,“朕一会儿让桂荣给你送膏药来。”
独留冷菱兀自凌乱。
约莫一炷香后,香草送了膏药进来,看见冷菱肿起的半边脸上清晰分明的巴掌印,吓了一跳,“哟,我滴个娘娘啊,你这是捅了老虎屁股吧!?”
冷菱白了她一脸,“愣着干嘛,很好看啊,还不赶紧给本宫擦药!”
“是是是,奴婢这就擦!”
……
五天后,冷菱绣好了三条老虎巾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