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风,到了十二月底,依旧带着夏日里的烦闷。
半醒半睡中,虞晚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张需要匍匐写字的小矮桌。
空气里的湿黏闷热,还有半敞开的实木门,一个红裙长卷发的女人打着电话在门缝里走来走去。
“孩子是你的,你怎么不管?一个小囡还能吃穷你?虞勤亮,我告诉你,小囡你必须带走,别他妈想把孩子甩给我,你跟着小妖精逍遥快活。”
“我告诉你,下午五点前把人接走,要是不来,我直接丢老头子那。”
电话另一端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气得红裙卷发女人丢了小灵通破口大骂。
“虞勤亮,你怎么还不被车撞死?”
……
玻璃窗外的紫色绣球花开得正好。
摇晃的花枝下,还有三只打盹儿的小狸花猫。
忽然,其中一只较小体型的狸花猫睁开眼,蔚蓝色的眼睛蓝得像宝石。
它喵喵叫了两声。
院墙上的梧桐树枝跟着晃动两下,晃动间的树叶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只大狸花猫在舔一只蓝眼睛的白猫。
“喵…”
红砖墙上跳下来一只野猫,踩到晾衣绳上,落下一串串脏脚印。
“哪来的死猫?快滚。”
郑妈起了个大早,忙着洗完攒了好几天的脏衣服,刚晾好就被踩脏,她气得拿木刷丢野猫。
“砰砰砰”猫没砸到,反倒砸下晒好的两件棉背心。
“死猫。”
郑妈捡起沾了泥点的棉背心,摔摔抖抖拿去盆里重新清洗,晒好重新晾到尼龙绳上,再回到二楼,大女儿郑青青已经把行李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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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板车我已经找好了,等会十点钟会到厂大门接你跟阿梁,你们先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岛上有菜有鱼,吃什么都方便。
厂里道路现在是清好了,物资运送却很慢,你等阿梁养好脸上的伤再回来。”
“知道了,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啰嗦?几句话翻来覆去讲。”
郑妈放下搪瓷盆,又去点几大包行李,要不是为了给儿子看脸,她也不会着急回老家找老中医。
点完行李,她又叮嘱女儿,“对了,你弟的抚恤金还有那个什么费,空了的时候赶紧给组织退回去,还有阿岩那边,你问他阿梁的退伍报告交上去了吗?早点交上去我也好安心。”
“知道了,别催行不行?”
郑青青哄着亲妈,拿话搪塞,“快走吧,送了你们,我还得回厂里上班。”
架子床上的沈明礼已经清醒,他眼睛看不见,耳朵被炮弹轰炸过后,一直有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听人说话也像是他憋气在水里,水咕咚咕咚往耳朵里灌。
耳朵里闷闷响响,总感觉隔着一层又一层,听人说话的声音时远时近时清晰。
“阿梁,妈扶着你,你慢点走动,你姐送我们下楼。”
郑妈背起一包行李,一手扶起儿子胳膊,笑得一脸殷切,“等到了那边,妈给你砍根花梨木做拐杖。”
沈明礼昏迷前的记忆,停留在从南越返程,海上遭遇炮弹突袭,船舰爆炸。
他被炸下船舰,再清醒,人已经到了这家人屋里,目前处境对他不利,被错认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下。
“嗯。”
听到儿子回应她,郑妈高兴得很,“来,慢慢走,妈扶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