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他的人家姓楼,是做药材生意的商人,主家有一位少爷,一位小姐。
少爷比他大两岁,小姐比他小三岁。
在楼家,沈展过了几年好日子,主家看他为人机灵,办事认真,时日久了也慢慢让他跟在大少爷跟前跑腿做事。
学字算账,买卖药材,沈展学得飞快,也深得楼家老爷信任,独有楼家小姐不怎么看得惯他,总觉得他是外头来的,来路不明,混进她家是要做些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歹事。
楼家小姐名叫楼心水,生得貌美如花,杏眼桃腮,像春日里的杏花,时常爱捉弄人,时常又爱摆读书人作派。
楼家小姐有门指腹为婚的亲事,男方是烟草商人简先生小妾的儿子,简玉桁。
简玉桁在国外留洋,等他学成归国,就和楼家小姐成亲。
可惜天不遂人意,连年大旱战乱,药材生意水涨船高,成了各地军阀的银钱库房,没钱了就以各种名头查店关张,出钱打点上下关系,赚的钱都不够填那些人的胃口。
一年两年折腾下去,楼家生意大不如前,到沈展在楼家的第八个年头,楼老爷得罪了某位官爷,被抓进班房,缩减到四间的药材铺子彻底关张。
寒冬腊月间,楼老爷子没两月就病死在牢里,太太是裹了小脚的妇道人家,以夫为天,办完楼老爷丧事,当晚吞金自缢。
家破人亡状告无门,一怒之下,楼家少爷弃商从戎,把只有十七岁的楼家小姐托给简家。
天晓得简家早就准备全家逃到香江去,再从香江到国外。
那时是1920年,旧政府倒台,华国上下乱作一团,各地军阀割据,民不聊生,找人投亲简直是难上加难,等沈展把楼心水千里迢迢送过去,简家早就人去楼空。
后来,为了生计,也为了照顾娇小姐,沈展投了当时的滇南军阀门下,凭借脑子和打小混迹街头的武力成了当地土司护卫。
楼家养他八年,照顾楼心水,沈展自以为是报恩,实际是报谁的恩?
他只是早早就喜欢上了人家,所以才愿意一直留在楼家。
当时的沈展也以为,再过两三年,要是一直联系不上楼家少爷,也联系不上简家,他就会娶了楼心水,照顾她一生一世。
谁知道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养狼,养在身边三年,结婚前半个月,背着他跟人跑了。
沈展气归气,恨归恨,又担心她安危。
一个貌美姑娘,在乱世根本存活不下去。
不做夫妻,也有多年情分。
沈展找了大半年,一路找到香江,得知她嫁了人,还是原来的未婚夫,彻底断了念想,第二年春天,娶了靠西药发家的巨富黄楚九的庶出女儿,黄初莹。
黄初莹虽是庶出,样貌也寻常,教养学识半分不落。
黄家家财更是不可估量,买卖西药垄断市场,还开赌场和娱乐行业,沪市新世界、大世界都是黄家产业。
乱世政商就是军阀手里的肉,黄家刚好缺一个能在外顶着的军阀女婿。
拿出大笔钱财给他养兵起势,历经多年,几经生死才一步步走到现在。
旧时旧景不在,是是非非人常轮转。
京市连着下了几日雪,临近新年,要不是屋里贴了几张兔子窗花。
哪哪都有种凋年残景的灰败。
“爷爷,该你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