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还是没有忍住, 拥抱了乐知时,但他克制住只用很轻很轻的力气,让这个拥抱看起来更像是安慰, 而非占有。
“不会的。”宋煜抚摩着乐知时的后颈,声音有些哑, “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宋煜已经足够聪明, 但他弄不懂应该怎么让乐知时明白他其实非常在乎他,其实一点也不想离开他。他的感情就像是冰山一角, 能展露给乐知时的永远只有万分之一,这样才能足够靠近一个兄长的正常表现。
但现在他越来越难平衡情感上的输出,想让乐知时知晓自身的重要性,但又不愿把真正的欲求展露给他,借着乐知时对他的信任和依赖, 满足自己狭隘的占有欲。
“答应过你的事,我都会做到。”
乐知时很安静地被他抱着,没有掉眼泪, 也没有回应,比湖水还要沉默。宋煜因此而感到些许不安, 仿佛乐知时认为他说的话并没有效力, 他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反复询问,“真的吗?你保证。”
他有些害怕乐知时长大了, 并不需要他的承诺了。
但乐知时最后还是抬起了手, 轻轻抓住宋煜后腰的衣服布料,这又给宋煜一些安慰。尽管在这个相拥结束的时候, 衣服上的褶皱也随之消失,没有留下什么证明。
感觉乐知时的胳膊有些凉,宋煜提出送他回去。站在栈道上的他们如履薄冰, 手却可以紧紧地相握,一旦回到岸边,又回到安全距离。
站在宿舍楼下的时候,乐知时已经恢复过来,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的话题,他又开始对着宋煜笑了,“如果你去球队训练,可以提前告诉我,我想和你一起训练。”
宋煜点头同意,然后抬手碰了碰乐知时的脸,又抚摩一会儿乐知时的后颈。
这些动作都超出了乐知时的预期,令他像一个得到额外零食的小狗,心里很欢喜,但动也不敢动,离开宋煜上楼的时候就更加失魂落魄,甚至在心里难过又负气地对宋煜说,你以后不要这么碰我了。
但他是希望的,是喜欢的。
走到四楼,乐知时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一抬头发现是沈密,就站在楼道的窗边。
“你怎么在这儿?”乐知时想到他喝醉了,又问,“你还好吗?”
沈密笑起来,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没那么夸张,我只是有点上脸,其实没有醉。”他很快又说:“我回去之后给你发消息,看你没回,就自己过来串楼了,等了一会儿你也没回去,准备走的。没想到你正好回来了。”
乐知时也露出一个笑,“对,我跟我哥在学校逛了逛。”
“我知道。”沈密有些脱口而出。
乐知时本来想问他有没有事,但这样的问法不好,他又提出邀请,“你还想不想上去坐坐?”
沈密一反常态地拒绝了,“不用,不早了,你快休息吧。我也只是过来看看你,怕你因为今晚的事不高兴。”他又安慰道,“别为那种人不开心,没必要。”
乐知时点头,“我知道啊,你放心。”他站在楼道看沈密走,一直等他走到楼下,从窗户那儿看见他的背影进入隔壁的楼。
那种缺乏安全感的情绪仍旧笼罩着乐知时。以往他得到宋煜的保证之后,这种症状就会减轻,但这次似乎并没有。宋煜明明给出承诺了,但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乐知时觉得很无助。
但宋煜答应过的事的确都做到了,包括带着乐知时训练,尽管他真的很忙,每周也至少陪着乐知时练两次。有一次他来的时候还戴着眼镜,通常宋煜会把眼镜留在实验室的工位上,防止丢失,因为他只有学习工作的时候才会戴。但那次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并且还穿着不适合打球的白衬衫。
那个时候的乐知时正在投一个三分球,他所在的场正对着篮球馆大门,所以看到宋煜进来的时候,他算准了一定会进的球一下子就偏了,很荒唐地变成“三不沾”。
乐知时觉得有些丢脸,但宋煜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的样子又很好看,两种情绪一冲,他就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傻傻对宋煜说:“你戴眼镜打球,会不会掉下来啊。”很快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傻,又补充说,“应该不会,你鼻子很高。”
宋煜抬手摸了摸眼镜,这才发现哪里不对,他没说自己是从临时会议过来的,只说戴着眼镜看得更清楚点,就没摘。
他总是这样,用不大不小的谎去掩盖自以为不痛不痒的心思,反正乐知时分辨不出。
训练的时候总免不了会遇到沈密。一开始宋煜对沈密有着很大的偏见,他很敏锐地感觉到沈密对乐知时的好感和极强的展露欲,他总觉得,喜欢乐知时的人大部分都只是喜欢他的外表,或者认为他单纯善良,很好接近,但相处下来,他发现沈密的确对乐知时很好,只是太幼稚,太藏不住。
有几次宋煜从后面环抱住乐知时,教他投球,沈密看到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会顿一顿,又当做无事发生那样,继续和其他人一起训练。
除他之外的其他人,更不会因为宋煜和乐知时举动过密而奇怪,因为大家默认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篮球馆的人不会开乐知时和宋煜的玩笑,但却还是改不了议论宋煜和南嘉的老毛病,哪怕每次南嘉都会严肃拒绝,宋煜也会直接不给脸面地离开。乐知时有时候也很好奇,大家究竟是觉得他们哪里很相配。
他思考的时候,会去看南嘉。她很漂亮,明明长着一张矜贵的脸,但却一点架子也没有。温柔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强硬的时候会让人信服,而不是反感。有时候她和宋煜会不经意站到一起,画面的确很好看。
一番思考和观察,乐知时似乎也渐渐相信这个事实。
他们的确是很相衬的。
他最近的心情就像是九月份摸不准的天气,前一天热到穿短袖,第二天就突然降温,打得人措手不及。
乐知时两次都穿错衣服,上完课跑回宿舍加外套,一来二去,有点感冒。像是陷入恶性循环一样,感冒又加重了他情绪上的低气压。
明明离凌波门夜聊都过去两周了,他还是没什么长进。
下午的专业课开始得比较晚,乐知时被总队的学长们拉到食堂一起吃午饭,宋煜秦彦和南嘉都不在,所以他坐到沈密的旁边,左手边是另一个开朗的学长。他们聊天的时候会说NBA球赛和其他院的八卦,乐知时有些走神,下午的专业课很难,他前几节就有点掉进度,最可怕的是教授还不给课件,他想着吃完饭买杯咖啡,听课的时候精神一点。
“哎,乐乐,问你个问题。”
旁边学长的话打断了乐知时的忧虑,他抬起头,认真看着学长的脸,“嗯,什么问题?”
“你哥以前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他的表情很好奇,“他这样的男生应该很多人追吧。”
“没有谈过。”乐知时回答,“他好像不是很感兴趣。”
坐在对面的学长笑起来,“关键一般上高中的时候早恋也不会告诉弟弟吧。”
“你说得也对啊。”
乐知时摇头,“他真的没有。他身边从来没有走得近的女生。”
“是吗?大学霸的世界我们是真的不懂,听说他高考分贼高,跑去学测绘这种苦逼专业也是绝了。”
“他很喜欢这个专业。”乐知时又强调说,“他喜欢就很好。”
“你对你哥真不错,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弟弟就好了,带出去都贼拉风。”学长笑起来,还给乐知时夹了一筷子自己的铁板鱿鱼拌面,“多吃点。”
乐知时不好说自己不能吃,沈密倒是手快,趁学长不注意,直接把面从他碗里夹走了。
“哎,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学长又转过头,看向乐知时,“你想过以后有个什么样的嫂子吗?”
其他几个男生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笑的样子有些奇怪。
乐知时摇头,“没有。”
“真的假的?”斜对角一个学长笑道,“我哥每次带女朋友回家,我都多看几眼。”
“啧啧,老张原来你是这种人!”
“哎谁不喜欢嫂子啊!”
“别带坏学弟好吧。”坐在对面的学长看向乐知时,“你真没想过啊,那假如……”他思考了一下,像是想到一个不错的选项,“我打个比方啊,如果是南嘉学姐当你的嫂子,你高兴吗?”
乐知时沉默地看着他,半天也没有回答,然后突然间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一时间停不下来。
“学长,你们好八卦啊。”沈密开了口,“南嘉学姐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开玩笑嘛,干吃饭好无聊啊。”
“这种绯闻最好不要成真,宋煜这种敌人太强大了,不是他我就还有机会。”
“你梦里的机会吧!”
乐知时的胃有点难受,手心出了层薄汗,像是情绪突变的应激反应。从小医生就告诉他,哪怕是过敏性哮喘,也要注意情绪,少生病,保持乐观,这样才可以最大程度降低发病的风险。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一直都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但他现在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发病时控制不住的呼吸。
吃完饭,沈密说要去取快递,让乐知时陪他一下,乐知时当然没有拒绝,他们就这样和学长们分开。但沈密其实并没有快递可取,他带着乐知时进了便利店,给他买了个热奶茶。
“请你喝这个,她们说好喝。”沈密说。
乐知时说谢谢,“你总是请我吃东西。”
沈密笑了笑,“你吃东西的样子会让人心情变好。”
乐知时又说了谢谢,两个人坐在高脚椅上喝奶茶,沈密聊了很多他最近遇到的有趣的事,乐知时沉默地听,偶尔被他逗笑。离开便利店后,乐知时问沈密,“你觉得南嘉学姐和我哥配吗?”
沈密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笑出来,“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