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戒严,只通行人,不通马车,排查可疑之人。”
“外面还有刺客?”姜稚衣脸色一变,当即走了回来,碎碎念着点点头,“那还是改日带着你出门吧……”
……还真把他当辟邪之物了。
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元策想了想,弯唇一笑:“那趁今日我也不出门,想不想跟我学点防身术?”
等元策洗漱完,换过一身利落的劲装,姜稚衣跟着他到了府里的演武场,眼看他站在兵器架边上,像对着他的大好江山一般,一指那一排兵器:“想学哪样,随便挑,都能教。”
姜稚衣缓缓仰起头,随着他的手势,目光一样样掠过去,从寻常可见的刀、剑、枪、戟,到不常见的斧、叉、鞭、锤、棍、槊,再到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长得稀奇古怪又凶神恶煞的不知名邪器……
十八般兵器,他是样样都能教。
可曾想过她样样都拿不动?
眼见她看过一遍,面露迷茫,元策点点头:“可是不知这些兵器都是如何使的?我先一样样给你演示一遍。”
说着,随手拎起一柄长枪轻轻一掂,走到一旁空地。
不等姜稚衣回神,风声一唳,元策后手一翻前手一拨,长枪如龙而出,一拦一拿一扎,随即提枪而起,凌空侧翻,枪头轻旋,枪于半空脱手而出,身轻如燕一落地,枪又稳稳握回手中。
姜稚衣脑袋跟着枪头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阵眼花缭乱过后,元策长枪一背,朝她一抬下巴:“怎么样?”
虽然看不太明白这些招式,不过看上去确实十分厉害,只是——
“……你管这叫防身术?”
“我是问你,我这枪耍得怎么样?”
姜稚衣嘴角微抽:“耍得——还挺活络人脖颈的。”
“……”
“没别的了?”
姜稚衣眼望着春日晴光下那道执枪鹤立,衣袂猎猎的身影,抬头看天:“枪谁还不能耍两下了,书院里也有教。”
……之前醉酒非要看他耍枪的不是她?
元策走到兵器架边上,随手将枪一丢,目光一扫,又看准了那条九节鞭:“那再给你耍一段裴子宋也不会,我兄长也不会的——”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了!”姜稚衣跺了跺脚,“他们不会的,我哪里学得会,你教点有用的行不行?”
元策可惜地看了眼还未出场的十七样兵器,想了想,从一旁拎起一把轻弓,试探着看向姜稚衣:“那——上次在书院学到一半的?”
一刻钟后,姜稚衣人生中第二次握着弓站到了箭靶前。
时隔数月,动作要领全光忘了,元策又教了她一遍。这回因在家里,拿来了一枚玉扳指戴在她拇指上,说是他小时候用过的,戴了就不会被弦磨伤手,可以试试亲手拉弦了。
姜稚衣握着弓,垂眼看着自己拇指上那枚泛黄的玉扳指,发现上头已经有一些细小的裂纹。这么旧的玉扳指居然还留着,不知是不是对他有什么特殊含义。
姜稚衣默默走了会儿神,忽然感觉到一支箭穿插进她指间,元策的声音响起:“教你有用的了,也没见你专心学。”
“谁说的,我只是在酝酿而已,”姜稚衣一手握弓一手扣弦,面朝箭靶摆好了架势,“这次一定能射中!”
温热结实的胸膛忽而靠上后背,如同数月前在书院校场一样,元策站在她身后把住了她的手。
下颌轻蹭过发顶,姜稚衣头皮一麻,原本放松的身体一下子绷紧,想回头,又怕一回头发生上回那样的意外,僵硬地紧盯着前方的箭靶:“不是说我这回可以自己拉弦了吗……”
“帮你调准头。”元策眯起一只眼,握着她的手挪了挪箭矢对准的方向。
姜稚衣狐疑地瞅了瞅靶心:“可我怎么觉得你这反而调歪了呢?好像都对着箭靶后边了。”
“我说能射中,就能射中。”
上次也没见你射中……姜稚衣气鼓鼓一撇嘴:“那现在可以拉弦了吧?”
“再等等。”
姜稚衣一头雾水:“还等什么?”
他这不也没调准头了吗?
元策没有说话,静静站在她身后。
直到姜稚衣等得焦躁难熬,忍不住再次开口问话,元策握着她的手猛一拉弦:“松。”
姜稚衣蓦地一松手,一声嗡振如霹雳弦惊,箭矢震耳离弦,流星破空般一路旋飞,越过箭靶,直直射向箭靶后那棵杏花树。
夺一声响,正中树干。
下一刹东风忽起,被一箭震落的杏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姜稚衣在这一瞬恍惚间明白过来,他刚才……在等风。
箭羽轻振,香盈满天。
仰头望向这场真正的杏花雨,眼前忽而重叠起去年腊月那一场漫天碎雪,姜稚衣颤动着眼睫,缓缓回过头去。
元策望着这满目雪白,垂落长弓,弯了弯唇:“这才叫——二月东风吹杏雨,动我春心向衣衣。”
姜稚衣心头一震,闭紧了呼吸。
然而呼吸可以闭紧,心跳却像拉不住的马,在此刻脱缰而出。
元策靠在她身后,感受到她那颗心脏一下又一下重重敲打着他的胸膛,忽然想起什么:“姜稚衣,你说的没错,真的可以听出来。”
“什么可以听出来……”
元策垂下眼去看她:“听出来,你心里也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