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
却说胡元捷因双腿受伤, 在月见堂里窝了半月,闲得发慌。
他平生嗜好游历, 最爱弈棋, 奈何平日里在月见堂陪着他的礼部江主事棋艺实在差劲, 弈不到半刻就溃不成军, 而朝中棋艺超群者大都公务缠身, 素日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这一日,胡元捷百般聊赖,在小几上摆了一盘棋, 打算左手跟右手下, 则见江主事自外头跑进堂内, 慌不迭地道:“胡使节,胡使节,陛下来探望您了!”
胡元捷一听这话简直受宠若惊。
这位晋安皇帝平日待他可谓礼数有加, 然而话少,加之日理万机,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今次竟肯纡尊降贵来看他?
听闻晋安帝从前在西北领过兵, 又在南昌治过藩, 想必见多识广, 与他讨些趣闻来听, 定能一解烦闷。
胡元捷高兴地道:“拿在下的木杖来, 在下要去恭迎陛下!”
然而江主事扶着胡元捷一瘸一拐地走到月见堂外, 看到的却是朱南羡折向栀子堂的背影,一旁的内侍讪讪道:“使节大人,陛下他,好像是来探望苏大人的。”
胡元捷愣了片刻,狠狠一叹,杵着杖走回堂内,自小几前失望地坐了一小会儿,挽起袖口正准备继续跟自己对弈,江主事又急匆匆地跑进堂内:“胡使节,柳大人来探望您了!”
胡元捷一听这话又是一喜。
这位左都御史大人待他也可谓礼数周到,然而话更少,勤于政务宵衣旰食,今次竟肯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看他?
听闻柳昀任御史近十年,尝在各地巡按,想必见识广博,与他讨些趣闻来听,定能一解烦忧。
胡元捷又高兴地道:“把在下刚才的木杖拿来,在下要亲自去迎一迎柳大人!”
江主事扶着胡元捷一瘸一拐地走到月见堂外,看到的竟是柳朝明折向栀子堂的背影,一旁的内侍讪讪道:“使节大人,柳大人他,好像也是去探望苏大人的。”
胡元捷傻了片刻,哀声一叹,杵着杖走回堂内,自小几前发了一小会儿呆,捋下袖口打算先给自己沏碗茶压压惊,江主事再次忙里忙慌地跑进堂内:“胡使节,沈大人来了!”
胡元捷一听这话,先压制住油然而生的喜悦之情,小心翼翼问了句:“是来探望在下的么?”
江主事道:“苏大人那儿都有陛下与柳大人了,沈大人定是来瞧使节大人您的!”
这位户部尚书大人平日里话不算少,然近日被军资军费的事绊住,除了每日来与苏侍郎说几句话,比那二位竟更繁忙一些。
听闻沈青樾自小聪明无双,九岁就会开铺子做买卖,十二岁入翰林做侍读,智谋竟能与柳昀比肩,十七岁风流之名传遍京师,为他倾倒的女子不下百余,若能听他说一两桩风月往事,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胡元捷兴奋地道:“别人不迎可以,这位沈大人,在下一定要亲自相迎!”
江主事扶着胡元捷一瘸一拐地走到月见堂外,看到的是沈奚飘飘然折往栀子堂的背影,一旁的内侍都替江主事这一连番“谎报军情”无地自容:“使节大人,沈大人他,还是去探望苏大人的。”
胡元捷安静地站了片刻,一言不发地回过身,看了看一望无际的苍穹,又看了看这开了满园的月见草,正打算命人在堂门口挂个铁锁,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日,好生反思一下自己平时做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却听江主事支支吾吾着道:“胡使节,礼部罗大人过来未央宫了。”
胡元捷道:“哦,一定是去探望苏大人的吧。”
罗松堂已进了月见堂内,听了胡元捷这番自暴自弃的言语,说道:“胡使节哪里的话,老夫正是来探望您的。”
他是礼部尚书,自然清楚外使的嗜好,等胡元捷将他请进堂内,自觉在小几前坐了,看了看棋局,捻起一粒黑子问:“胡使节的腿伤养得如何了?”
胡元捷刚自一番打击中回缓过神来,十分平静:“好好养,总能养好的。”
罗松堂落下一子,笑道:“老夫的棋艺不行,朝廷里棋艺最好的有四人,十殿下,舒学士,沈尚书和苏侍郎。”
胡元捷讶异道:“竟没有柳大人?”
“柳昀这个人,平日里除了公务就是公务,没怎么看他下过。”罗松堂道,又“嘶”了一声,“胡使节这么一问,老夫倒是想起来,柳昀刚入都察院那会儿跟文远侯对弈过一回,只输文远侯半子。”
“文远侯棋艺精湛?”
“远在十殿下之上。”罗松堂道,又呵呵笑道,“不过现在他们孰强孰弱就不知道了。你好棋,平日得闲,可去找他们对弈试试看。”
胡元捷叹道:“在下也想,但罗大人您方才提的几名肱骨臣工,沈大人,柳大人,哦,再加上一个陛下,都去隔壁瞧苏大人了。”
罗松堂一愣:“都在栀子堂?”
胡元捷终于把心中困惑道出口:“罗大人,您说小使成日里这么懒在未央宫,是不是有点惹人嫌?毕竟小使一没晕二没昏睡,小使是不是该常去都察院户部刑部,还有奉天殿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