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浠听程烨提及五六年前的淮北旱灾,一时间觉得不对劲,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呼之欲出,正待细想,只听程烨续着又道:“望安这个人,只爱苦读钻研,平日里不常说起自己的事,要不是上回在文殊菩萨庙遇见你,我恐怕至今都不知道你与他交情这么好。”
云浠听他说起文殊菩萨庙,思绪便被打了岔。
说起来,这都是将近两年前的事了。
当时她刚被提了校尉,要去京郊平乱,出发前,程昶约她去文殊菩萨庙一见,等程昶的当口,反倒先碰上了程烨与望安。
她当时还诓他们说她是来求平安符的。
其实,哪有到文殊菩萨庙里求平安符的呢?
程烨也安静下来。
眼下想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云浠当时之所以会出现在文殊菩萨庙,就是去见三公子的吧。
她应该自那时候起,就很喜欢程昶了。
可笑他当时听闻她竟然来文殊菩萨庙求平安符,还觉得不妥,事后去白云寺观音庙,还特地另求了一枚平安符给她。
眼下想想,真是自作多情。
一念及此,程烨忽然道:“我听说,琮亲王府近日在寻金陵最好的媒媪,三公子……很快要跟你提亲了吧?”
云浠愣了一下,不明程烨为何问这个。
她和程昶的事虽然很多人知道,但这毕竟是私事,这么堂而皇之地打听,实在有点唐突了。
程烨见她不答,也没多说,从袖囊里取出一物,递到她跟前:“这个给你。”
云浠一见他手中的事物就怔住了。
这是一枚平安符,且与程昶送她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枚平安符,也是在白云寺观音庙求的。
可是,自从程昶在白云寺出事后,那个观音庙就被封了,后来再也没有为人开过符。
换言之,程烨这枚平安符,是在程昶落崖之前为她求的。
程烨道:“你要成亲,这是大喜事。我思来想去,觉得送什么都不合适,也就这个平安符,是前年的处暑节,我跟着宗亲去白云寺祈福祭天时给你求的。”
“后来三公子落崖,宫中不少人问过我,为什么当日我也会出现在白云寺观音庙。我一直没说实话。”
“但实话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当日他去给你求平安符,我也去了。”
云浠怔忪地看着程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烨笑了一下:“你一直不知道我的心意吧?”
云浠默了半晌,摇了摇头。
“因为你太好了,性情好,又有本事,做了校尉后,很快就升任将军,我担心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不敢跟你开口,想要先赶上你,再把心意告诉你,所以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外南征北战,没想到……”
没想到反倒为自己挣了个前程。
“其实眼下想想,或许所谓‘想赶上你’这个念头,只是我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吧。”程烨坦然一笑,“我知道你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三公子一人,即便我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你,你也不会接受,所以就这么犹犹豫豫,一拖再拖。”
拖到一切还没开始,就要无疾而终。
“我听望安说,宣威将军出事后的几年,你一个人撑着侯府,过得很苦,可惜那几年我不认识你,没能陪着你,帮上你,后来认识你了,你身边已经有了三公子。我把……”
他说着一顿,又把平安符往云浠跟前递了递,“我把这枚平安符给你,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很好,很值得人喜欢,这世上,不止三公子一人能看到你的好。”
云浠看着他手里的平安符,沉默许久,才说道:“起初与小郡王结识,就觉得小郡王的性情很像我哥哥,正直,坚勇,值得人信赖与依靠,我这几年除了田泗和望安,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小郡王算一个,这枚平安符我收下了,不过……”
她接过平安符,续道:“不过小郡王不要等我了,确实如你所说,我心中只有三公子一人,不说眼下找到了他,就是没找到,我也会找他一辈子,等他一辈子的,我……除了他,谁都不行。”
程烨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看向云浠。
她真是通透,一下子把一切瞧得一清二楚,其实若不是三公子一而再地失踪,他未必会不断地重燃希望。
每每决定要放弃了,一想到既然三公子不在了,她会不会接受自己呢?
就这么纠结反复,直到现在还在原处徘徊。
眼下她把话说明白了也好。
说明白了,他就知道,无论程昶在与不在,她是除了他,谁都不能将就的。
这样他就可以快刀斩乱麻,往前走了。
毕竟感情上,拖泥带水才是最残忍。
程烨笑了一下,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他一顿,目光落到云浠身后,怔了怔,起身拜道:“殿下。”
云浠闻言,回身望去,只见程昶不知何时到了,一身锦衣披着风露,正立在屋外灯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