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把消息泄露了呢?
云浠慢慢顿住步子,轻声唤了句:“阿嫂。”
方芙兰回过身来。
“咱们府上的人,都是可信的吗?”
方芙兰一愣,不知她何故有此一问,柔声道:“可不可信,你还不知道吗?前些年府上无以为继,你我散了大半仆从,留下的这些,哪个不是跟了侯府大半辈子的?就说白叔,他在侯府四十年,比你我加起来都长。”
见云浠眉心思虑颇重,她又问:“阿汀,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方芙兰身子不好,云浠不愿让她跟着忧心,摇了摇头:“没事。”
又寻了个幌子,“就是哥哥袭爵那事,我前阵子不是说要找份证据么?这都快一月了,塞北那里,除了两位叔伯回信说会帮忙,其余的,包括裴阑给的线人,全都没有消息。
“听说圣上五月初就要定哥哥的案子,我有些着急,本想着亲自去塞北一趟,一来,怕府上的人不放心,照顾不好您;二来,我手上有桩案子,实在走不开。”
方芙兰听她说完,却是一笑:“原来是为这个。”
她温声道:“你哥哥袭爵的事已拖了好几年了,不必急在这一时,眼下倒是有桩更要紧的事,你可仔细放在心上才是。”
“更要紧的事?”
“你糊涂了?”方芙兰失笑,“忘了今日一大早,裴府的冯管家过府邀你去老太君寿宴的事了?你且算算日子,老太君是五月初二的寿辰,今日是哪一日了?”
今日是四月二十七,只余四日了。
云浠忙昏了头,这才意识到老太君大寿将近,一时着急:“也不知来不来得及为老太君备寿礼。”
“这个你不必担心。”方芙兰道,“今日冯管家回去跟老太君禀明了你赴宴的消息后,下午老太君又打发他过来了一趟,说是帮老太君带话,问你讨要寿礼,指明要一柄公公从前用过的旧剑,一幅我的刺绣。”
为了不让她难堪,连寿礼都帮她想好了。
方芙兰笑道:“阿汀,老太君这么念着你想着你,说不定真如姝儿妹妹说,要在寿宴上为你和裴府的二少爷定下亲事。”
她回过身,往正屋里走:“我今日看完大夫,去当铺把皇贵妃娘娘赐给我的玉镯子当了,为你置办了一套衣裳首饰,还有庚帖,我也让鸣翠从旧阁里取出来了,老太君祝寿当日,咱们把庚帖带去,省得定亲时,旁人要看你和裴阑指腹为婚时交换的庚帖,咱们拿不出来……”
方芙兰兀自说着,语气十分轻快。
她平日里话不多,今日显见得是极为云浠高兴了。
云浠落后她两步,不知怎么,心中竟半点没染上方芙兰的喜悦,反而觉得有些冷清。
“阿嫂。”她握了握手里的剑,垂眸道:“我不想嫁给裴阑。”
“为何?”方芙兰愕然回头。
云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一身朱衣立在月色下,整个人十分落寞。
但其实,她是知道自己为何不想嫁给裴阑的,她只是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就将这话说了出来。
仿佛藏不住了似的。
她从前怕方芙兰担心伤身,总是顺着她的意,许多事都埋在心底的。
方芙兰提着灯笼步下石阶,问:“阿汀,你是不是在怨裴府这些年,从未帮衬过咱们?是不是在怨,裴阑回金陵后,没有立时上门来提亲?”
“但是你要想啊,”方芙兰柔声道,“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难处,每一户大家子,也有他们作为大家子的难处,人活在这世上,都不容易,有时候多为自己想一些,多几分私心,并没有错。而今裴府愿意向你提亲,便说明他们愿意守诺,何必为了赌气,屈就自己的前程呢?”
云浠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方芙兰的话,她无力反驳,纵然她觉得裴阑待她已不仅仅是“私心”二字这么简单,她也不愿多说旁人闲话。
何况,她亦是惶然的。
心中茫茫起了大雾,雾里亮起一盏灯,她不自觉朝着那灯走,便与从前的自己远了。
方芙兰道:“你是累了,去歇着吧。明日到我房里把新置的衣裳首饰试一试,看看有哪里可改,等老太君寿辰当日,你一定打扮好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