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国王不弃国而逃,蛇少女也拿他没有办法。
偏偏,国王是个贪生怕死又虚伪至极的孬种。
风雨飘摇的船上,蛇少女用国王的鲜血画了一个巨大的黑魔法阵,然后,她一口口地撕碎了国王的灵魂。
于国王痛苦的嚎叫声中,整个城邦都被洪水淹没,黑魔法紫黑色的不详之光笼罩着整个国度。
一个月后,洪水退去,国邦内开满了一种紫蓝色的花。
其中,有一朵生的最高最大,花骨朵紧紧闭着,不知道何时才能开花。
蛇少女用男人的鲜血不停地浇灌花朵,十五年后,这朵花终于绽开了,里面竟躺着一位人类少女,是复活后的奎兰。
是蛇少女第一次见到奎兰时,奎兰的样貌与年纪。
复活后的奎兰记忆停留在了十五岁,她忘记了王宫,忘记了老国王。从此,在森林深处幸福快乐地生活了下去。
荒诞童话的设计元素就是蛇与奎兰花。
池绪画了很多张设计稿,无论最终采用了哪个主题,都打算设计成一整套系列首饰,包含了项链、耳坠、手镯、胸针、戒指,还有典藏版首饰盒。
在期中考试结束至今的这一段时间里,池绪每天晚上都在画设计图,图纸画好以后会交给池晚宜带去公司。
周末他会去公司找关山月。上学的时候,关山月偶尔也会来他家找他,他们就一些问题更进一步地交流探讨。
蛇躯首尾相衔,中间是一朵蓝紫色的七瓣花……池绪小心地上着色,画完最后一笔后,才放松了下来,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已经晚上快十点了。
池绪一边活动着酸痛麻木的肩背和脖颈,一边转头看了一眼裴谨修的桌位。
书桌前没人,池绪下意识往阳台看了一眼,裴谨修果然在阳台,正拿着手机打着电话。
隔着玻璃门,声音影影绰绰的,模糊能听到一些,裴谨修应该是在和助理李复打电话。
池绪想起了上次陪裴谨修一起去慎明集团里处理一些事。
裴谨修脸上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叫人无法轻易看出来他的喜怒,更猜不出来他的真实想法,他说话语气也并不激昂,反而淡淡的,一直很平静。
分明才刚上初一,个子比公司高层里绝大多数人都矮上一些,年龄更是小得过分,但他站在那里,威压和气场就好似拔地而起一般,一个眼神就让人胆战心惊。
没人敢忽视或轻视这个少年。
池绪叹了口气,他有些苦恼地想:明明慎明集团内部比祯河更复杂,员工也不是乖巧听话的猫猫狗狗狗,但裴谨修很有手段,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能让慎明高层都乖乖听话。
可他却还远远做不到那么游刃有余,成熟老练,能恩威并施,让祯河里的高层都听自己的。
和池绪矛盾最大的三个人,一个是祯河的股东之一纪辛,一个是珠宝部的部门总监魏竹,还有一个是珠宝部的首席设计师之一周见山。
纪辛是祯河所有股东代表里最坚决反对池绪参与到年终项目里来的一个人,原因是公司就是公司,不是给小孩子过家家瞎胡闹的地方。
况且年终项目是一年里最重要的项目之一,有着很高的业绩要求,出不得半点差错。
万一产品销售量不达标,那最终损害得可是全体股东的利益。
但池绪六年级时就拿到了Yasmine青少年组珠宝设计大赛最高级别的王冠奖,他这两年也一直在参与新品研发,成绩不错。除了年纪,他的工作资历与经验都完全可以胜任年终项目设计师这一职位。
纪辛在乎的是利益,池晚宜可以理解,也想好了解决办法,那就在股东会里和持有反对意见的股东们签下对赌协议,如果来年净利润未达预期,池晚宜将以股权的形式补偿股东损失掉的那部分利益。
祯河在池晚宜手里发展得很好,大多数股东还是信任她的运营能力和眼光的。
最终,只有纪辛坚持己见,与池晚宜签下了对赌条款。
魏竹和周见山都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曾师从于国外知名珠宝设计大师,参与过给西方王室设计珠宝的大项目,因此难免有些恃才傲物。
尤其池绪才刚上初中,就算他从不会走时就会拿笔画画,但年龄和经验还是太少了,魏竹和周见山是来祯河上班的,不是来伺候太子爷的。
但池绪“昆虫物语”和“上古之灵”的设计稿和设计思路提交上去后,魏竹的态度明显松动了很多,甚至对池绪最后一个主题“荒诞童话”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周见山对池绪仍旧没什么好脸色,说话甚至有些阴阳怪气。
或许是因为以往的年终项目大多都是由周见山负责,他本来以为今年也理所应当地分给他,现在却空降到了池绪头上。
但其实今年年终项目本来就安排给了关山月,从来都不关周见山的事,而关山月也的确是这次项目的主负责人,池绪只不过是跟着她一起做罢了。
想到这些事,池绪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争取到了机会,池晚宜和关山月也全力相信他支持他,为他顶住了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
压力之下,池绪偶尔也会焦虑和不安,毕竟市场的风向难以预料,做生意和做人一样,大多时候都并不是付出就有回报,取巧和营销都很重要。
池绪想得太入迷了,没发现裴谨修已经打完电话回到了卧室里。
他低着头,手里拿着池绪刚画完设计稿,正一张张翻看着。
池绪有些忐忑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裴谨修点了点头道:“很好看。”
池绪又问:“那三个主题里选一个呢?”
裴谨修毫不犹豫道:“荒诞童话。”
蛇吻兰花,池绪也最喜欢这个主题。
它荒诞、诡秘、危险,故事里又包含了诸多反转,是个很有趣也很有意义的主题。
“我也很喜欢。”说完,池绪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很好。”
裴谨修轻轻笑了一下,而后抬头道:“能的。”
他眼睛亮亮的,池绪心神一晃,如坠性格的一般,顾虑与担忧在裴谨修的三两句话间像脆弱易散的泡沫一样消失不见了,突然之间无比坚定与自信了起来。
裴谨修将设计稿小心地放回原处。
他说能,并不是单纯地鼓励池绪,而是在原书里“荒诞童话”就受到了国内外富豪名媛甚至王室的追捧,成为了很多人心里排名top1的珠宝首饰。
只不过原书里,“荒诞童话”的设计理念与设计稿都被宋嘉良剽窃走了。
到最后,享受世人赞美与追捧、享受“史上最年轻的天才级珠宝设计师”这一荣誉称号的人也变成了宋嘉良。
宋嘉良。
他想姓陈,想叫陈嘉良,但改姓需要经过宋俊的同意。
宋俊这一生只有两个孩子,池绪已经跟了池晚宜姓,他视宋嘉良为自己唯一的血脉,是他们老宋家在人世间最后的传承。
无论宋嘉良认不认他这个爹,总之宋俊死也不可能松口答应宋嘉良改姓。
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宋嘉良改不了户口本和身份证上的姓,只能自欺欺人地在现实生活中将名字写成陈嘉良,一来二去,还真被叫开了。
但裴谨修偏不如他所愿,偏要叫他宋嘉良。
“宋”这个姓就是宋嘉良身上流着肮脏之血的象征,是宋嘉良穷其一生无法摆脱的烙印。
快到睡觉时间了,池绪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裴谨修照惯例下楼,送池绪到家门口。
他们分开前,池绪总会说一了声“明天见”,然后挥一挥手转身离开,裴谨修总会站在原地,定定望着池绪离开的背影。
今天,裴谨修在路灯下站得格外久,好半天后,他才缓缓地眨了下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家。
月光清冷,雾霭淡淡,一阵夜风吹过,凉意沁骨,冷得恰如裴谨修此刻心境。
他边走边想:该遭报应的人,一个都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