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校门口时, 池绪远远地便看到了来接他们回家的王平。
公交车站离校门口还有一定距离,池绪先让王平把季一鸣送去了公交车站。他本来想顺便送季一鸣回家的,但季一鸣摆摆手拒绝了, 他态度坚决,池绪也没勉强。
他们没等多久,公交车来得很快,季一鸣临上车前冲池绪挥了挥手, 又道了声“谢谢”。
目送季一鸣上车,直到公交车开远后, 池绪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暮色苍茫,池绪抬头看天, 眉目间隐含悲切。对季一鸣来说, 两害相较取其轻, 做出这种选择也无可厚非, 池绪其实并不怪季一鸣。
但裴谨修跟他说过, 人善易被欺,无论内心什么想法,都不要轻易暴露出自己的底线, 尤其帮人更要慎重, 有时善心被人利用, 会造出更大的恶。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胸脯, 心有余悸道:“季一鸣突然跪下的时候,吓了我好大一跳。”
裴谨修说:“那你掩饰得很好。”
池绪边走边问:“我刚才是不是挺凶的?”
在和贺琛有关系的人里,裴谨修最怀疑的就是季一鸣, 加上今天他们在校门口等了很久都没见到季一鸣离开,裴谨修便合理猜测季一鸣今天就会动手。
临去教室前, 裴谨修专门叮嘱过池绪,气场一定要强,要锋芒毕露,要一出现就震慑住对方,要让对方惊惧恐慌。
池绪冷脸的次数屈指可数,裴谨修得追忆到小学一年级,他和韩辰卓孙志昊打架那次。
此后五六年的时间里,池绪面对他从来都是绵软温吞的,有时有些天然呆,有时带着孩子的稚气,但刚才在教室,池绪板着脸时,竟然还意外地像模像样。
是真的长大了。
裴谨修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道:“很凶。”
池绪笑了笑说:“你知道吗?我都是模仿你学来的,你平常就是这个样子。”
裴谨修问:“我哪个样子?”
池绪说:“你冷着脸拿下巴看人的时候,光是站在那里就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又凶又傲,还挺吓人的。”
“是吗?”裴谨修笑了一下,问,“怎么从来没见你被我吓到过?”
池绪摇了摇头道:“这其实是师甜甜告诉我的。我才不觉得你不好相处,我见你第一面就很喜欢你,想和你做好朋友。”
池绪顿了顿,紧接着道:“那时候我年纪小,没见过太多同龄人,我以为我会像喜欢你一样喜欢未来我所有的朋友,但其实不是的。”
所有人里我最喜欢你。
池绪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出口,毕竟听起来还是有些奇怪,好像只有恋人间才会这么说。
池绪没有谈过恋爱,他周围也没人谈过。因此,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区分友情和爱情。
他们当中唯一对爱情有所憧憬并看过许多言情小说的师甜甜曾说过,爱情就是你最喜欢最在乎最想和他/她一辈子都在一起的人。
池绪当时脑海中立马就冒出来了裴谨修,可他内心却十分抗拒,幼时的经历已经彻底摧毁了他对爱情的信任。
世界上或许有至死不渝的眷侣,但在池绪看来,爱情虚伪易碎而又充满谎言,远没有友谊坚固长久。
更何况,师甜甜自己也没谈过恋爱,她说的话参考价值不高,池绪并没有把那一番言论当真。
裴谨修看起来也并没多想,他点了点头,像是随口一说般:“嗯,我也最喜欢你。”
夜风袭袭,池绪有那么一瞬甚至想让裴谨修再说一遍,他想拿录音机录下来,再听那么百八十遍。
这个念头当然不可行,池绪也只是想想。
他走快了两步,然后转过头道:“好饿啊,我们快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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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初一一班。
陈嘉良手上拿着调色板,正在给已经打好线稿的黑板报上色。
这节本来是体育课,但最近年级上要评选最佳黑板报,时间紧张,所以陈嘉良理所当然地请了假留在了教室里了。
陪他一起请了假的还有贺琛,贺琛不会画画,但简单的填色任务还能胜任。
中午时刚下过一场雨,现在天气放晴,阳光格外灿烂,明媚的光线透窗落到陈嘉良身上,静谧而又美好。
贺琛画着画着就开始不自觉地盯着陈嘉良看。
陈嘉良长得很清秀,但或许是因为身形瘦削,身上总带着一股脆弱忧郁的气质,像一朵纯然无害的小白花,令贺琛想将他养在温室里,不要再受到一点伤害。
他想到了自己和陈嘉良初见那天。
那是二年级的一个上午,贺琛不想听课,打算翻校门偷溜出去打游戏,走到校门口时,却隐约听到了一个小孩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