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后的眼睛半眯着,低头的一瞬间,宋俊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裴谨修。
宋俊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厌恶感霎时间如同附骨之疽,顺着骨髓扩散到全身。
太恨了,恨得咬牙切齿,恨得令宋俊一想到这三个字,就连面目都控制不住地狰狞了起来。
事实上从第一次见裴谨修起,宋俊就不喜欢他。
很多时候,宋俊都觉得裴谨修不像个六岁的小孩,那双眼太深邃了,他看自己的目光永远都那么深刻而又锐利,像是看穿他所有的不堪与阴暗,满是讥讽与不屑。
最初只是不喜欢,但在小树林事情之后,这种情绪就变成了发狂的嫉妒与厌恶。
宋俊哂笑了一下,心里讽刺地想: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有时间和精力去少年宫学格斗,也有能力享受到最优质的教育资源,才学了一个来月,就能轻轻松松地把霸凌者打倒在地。
看着监控视频里裴谨修踩住孙志昊时,宋俊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裴谨修面对霸凌者越从容自在、毫不畏惧,宋俊就越会想起当年自己,自卑怯懦,畏畏缩缩。
……像条狗一样,为了不挨打,做什么都可以,拍什么也都可以。
人一旦跪下当狗,就再也站不起来当人。
不只当年,他现在也是当初那些霸凌者的一条狗,只不过变成了一条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体面的狗。
偶偶尔尔,宋俊会想回到事情最开始的那天。
如果他相信池晚宜,对池晚宜坦白一切,池晚宜或许不会看不起他,嫌弃他,反而会为他讨回公道。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从他和陈书书不小心有了宋嘉良后,宋俊就知道,他和池晚宜注定要走上对立面。
你死我活的对立面。
.
大雨倾盆,池绪睡得迷迷糊糊的,到了饭点还没醒。
裴谨修下楼吃饭前去敲他门,池绪半天没应声。
思索半晌,裴谨修还是主动推开了池绪卧室的门。
卧室里,深蓝色的窗帘紧紧闭着,只床头开了一盏小夜灯。
池绪裹着被子,小小一只,抱着布偶小狗,睡得正香。
裴谨修走近摸了下他额头,确定没发烧后,才推了推池绪:“醒醒,该起来吃下午饭了。”
池绪还是没醒,他大概还在梦里,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裴谨修的手,发出了些意味不明的呓语。
裴谨修:……
直到他伸手掐了掐池绪的脸颊,池绪才睡眼惺忪了睁开了眼,哼哼唧唧地揉着脸颊道:“好痛诶。”
脸颊肉软软绵绵的,确实很好捏,裴谨修非但没收手,甚至还恶劣地扯了扯,无情道:“让你再赖床。”
池绪声音都被裴谨修的动作扯变形了,分外艰难地说:“知道了嘛,我这就起床去洗漱,你先下楼吧!”
“今天是礼拜一。”裴谨修突然道,意在提醒池绪,八点记得来他卧室练字。
已经下床去刷牙的池绪含含糊糊道:“我记得呢!”
从池绪卧室里出来后,裴谨修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原书里池绪身体实在差得跟纸折的一样,这也是裴谨修最想改变的剧情点之一。
身体是一切的基础,健康永远是第一位的,他希望池绪永远都健健康康的。
或许是为了安抚池绪和裴谨修,今天的下午饭格外丰盛,王妈做了鸡汤鱼卷、黄焖鱼、香椿虾仁等。
吃饭时,池晚宜看似随意地问了两句,见池绪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专注吃着饭,胃口很好的样子,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饭后,池晚宜叫住了裴谨修,她递过手机,来电显示的备注是“阿纭”。
裴谨修接过电话,喂了一声,对面果然传来了熟悉的声线。
片场很嘈杂,沈纭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谨修,最近过得好吗?”
裴谨修答了声“很好”,截断了话头。
一时间又两厢沉默,分外尴尬。
裴谨修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该有所反应,这才回问道:“您过得好吗?”
沈纭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了不少,她笑着说:“有点累,但是很快乐很满足,还有些……想你。”
“……”裴谨修抿了下唇,又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幸亏那边的沈纭也时间匆忙,裴谨修听到助理已经开始催促了。
最终还是沈纭接上了话,她说:“谨修,中秋节快乐,再等等好吗?妈妈很快就拍完戏了,拍完戏就回来陪你。”
最后的最后,沈纭落下一句“妈妈爱你”,匆忙挂断了电话。
这些爱语是给已经去世了的原主的,裴谨修分得很清,因此他内心也没什么波动,把手机还给池晚宜后,就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