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脖子突然一凉。
是池绪把自己的手贴到了他脖颈处。
池绪见他回过神来后才把手拿开,一脸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呀?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理我。”
裴谨修盯着池绪的手,突然问道:“如果有人害得你以后都不能画画了,你会原谅他吗?”
“啊?”池绪有点懵,反问道,“他为什么害我啊?”
裴谨修说:“他想让你失去自由,只能依靠他。”
池绪皱了皱眉,奇怪地问:“那我怎么可能原谅他?我当然恨死他了。他要是害得我不能画画,那我也要报复回去啊,让他也不能干他最喜欢干的事!”
听完,裴谨修心底里对池绪的那三分气顿时散了。
起码这个时候的池绪还知道要报复回去。
更何况,无论如何,该反思的不是受害者。
他垂眸,目光倏而一凛,将十成十的怒气都转移到了傅赫川身上。
他们迟早会遇到的。
总会有傅赫川百倍千倍地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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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洗手间,池绪就冲前方招了招手,喊道:“晴姐,我在这儿!”
蒋晴穿得十分时尚,内搭是一条颇有设计感的露腰小背心,外套是一件浅蓝色的菱格条纹衬衫,下面穿着一条针织微喇长裤。
她走到池绪面前,微微俯下身道:“池董让我送你们回家,走吧,两位小朋友?”
池绪仰起脸,熟练地拉着蒋晴的手撒娇:“可是我想在外面玩一会儿嘛。”
蒋晴温柔道:“外面现在下了很大的雨,绪绪,还是改天吧?”
池绪整个人肉眼可见地down了下来,他明显有些失落,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那好吧。”
蒋晴被池绪略显做作的反应给逗笑了,伸出手揉了揉他柔软蓬松的头发。
他们临走前,裴谨修和格斗教练陈明告了别。
撑着伞走出少年宫这段路上,池绪软绵绵地抱怨道:“我最讨厌下雨天了,感觉身上潮潮的,很不舒服。”
裴谨修“嗯”了一声,想起原主记忆里的曲云市,那连绵不绝的梅雨季。
他说:“那幸亏你没出生在南方。”
池绪诧异道:“啊?南方经常下雨吗?我以后还想去南方上大学呢。”
南方上大学?
裴谨修可没听说过南方有什么知名美院,他奇怪地问道:“你不考洛津美院吗?”
池绪说得很是天真烂漫:“不知道呀,我大学也不一定学画画,妈妈说一切都随我喜欢,我感兴趣的事情可多了呢。”
裴谨修没再搭话,他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误以为关于未来的选择能如心中所想的那般五彩缤纷,但其实无论是工作种类还是社会阶级,大多数早在出生之前就定好了。
很好向下沉没,却很难向上跨越。
池晚宜迟早出事,癌症的变数太大,裴谨修也没把握能完全改变池晚宜的命运。
所以无论如何,池绪都只有一个选择,他或迟或早,都得接手祯河。
除非池绪愿意赌职业经理人的责任心,承受池家两代人的心血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折腾得乱七八糟的风险。
因此,池绪首先得自己强大清醒起来,想出个合适的计划把和宋俊沆瀣一气的管理层和股东清扫出局。
他还得时刻警惕恶意并购和内幕交易,努力把祯河做大做强,成为奢侈品行业里的巨头,将这家企业的控制权牢牢攥在自己的掌心。
这样看来,学画画还真不是池绪最好的选择,学个金融管理类专业才最为合适。
洛津大学的明华管理学院在全世界的范围内都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商学院。
当然,如果池绪考得上的话。
小说里的池绪最终只考上了一个二本院校,没少被主角攻周遭的豪门贵族嘲笑学历低。
大多数人对艺术专业都有这类的刻板印象,好像学艺术都是因为文化成绩低,但裴谨修没有,他试图从原书的一些蛛丝马迹里推测出池绪的真实智商。
依照池绪原本能考上洛津美院的实力来看,普通一本是没问题,但洛津大学的商学院可不是普通一本能够得着的。
思索间,他们已经上车了好一会儿,裴谨修想着想着,下意识侧头望去。
池绪累了一天,上车后不久就睡着了,他整个人陷在绵软宽大的椅子中,小小一只,看起来只有一丁点大。
……裴谨修心底里翻腾着的若干心思霎时间戛然而止。
他这时才意识到:现在就考虑池绪考大学的事,好像确实太早了点。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天际昏暗无光,裴谨修沉默地盯了一会儿车窗外的雨痕,然后也闭上眼,打开了脑海中的一本《经济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