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盛文恺脸色凝滞,“当初我被调出京城办事,回来后才知她已经遇害,你不是说,因为她不肯交出东西又决意反抗,所以可能是辽王手下抢夺不果失手将她勒死?”
沈睿哂笑起来:“我自然只能这样说,因为我知道你就算知晓了这样的内幕,也绝不敢去向辽王质问。你的前程都是拜他赐予,又怎么可能为了死去的馥君而前功尽弃?”
盛文恺看着他那样子,不由心生寒意。“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
“盛大人,不要听他摆布。”江怀越忽然道。
然而盛文恺此时已顾不得其他,径直上前追问:“馥君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睿有意挣扎了一下,却还是挣不脱江怀越的控制。他咬牙喘息了一阵,艰难道:“罗桢,你应该还记得,馥君出事的那几天,相思也遇到了奇怪的事情。”
“你是说,有人自称是我的随从,将她从淡粉楼骗了出去?”
他略显清高地笑了笑:“对。”
江怀越冷哂:“那不就是你吗?沈先生!”
“原来你早已确定。”沈睿倒也没有吃惊,只是淡淡地道,“那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都清楚?”
“你将相思骗到一处宅院后,有个白裙女子带人进入,谎称是贵妃娘娘宫中的女官,特意出宫教训相思,对她大肆凌|辱。”江怀越手里不禁又加了一分力,“那个女子,就是你表妹,金玉音。你们早有预谋,想借此使得相思与我产生嫌隙,又顺便离间我与贵妃娘娘的关系。此后事情越演越烈,而正不就是你们最想看到的局面吗?”
“那你怎么不问问,馥君在那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江怀越心里一震,他知道馥君是看到相思被丢在那荒宅后,义愤填膺地去西厂找他,却因为没能遇到而又转而去了药铺,从此之后失踪不见,直至尸体被人发现……而现在沈睿主动提及,他……
江怀越正怀疑着沈睿说这些话的目的,盛文恺已经按捺不住,“你还想兜圈子?馥君她究竟遭遇什么才会被杀?!”
沈睿抵着墙壁,吃力地抬起下颔,咳嗽了一声:“我如果说,她实在是自己找死,你信不信?”
“你说什么?!”盛文恺浑身一震,声音发紧。
“我说,她是自己找死。”沈睿微微闭上双目,脸上浮现奇怪的笑意,“她不该暗中跟着我的车子到了那宅院外,也不该不声不响躲在角落窥伺……想必是后来,她看到我们离开,才进入宅子寻找相思。可是……她哪里知道,我当初驾车离去,只是出了巷子,却又因为腰间玉佩不慎遗失,重新折返回去想要找回。不巧的是,我从巷子另一端进去,看到的恰好就是她雇来的那辆车子停在角落。”
江怀越紧盯着沈睿,想要打断他的话,但还是忍耐了下来。
沈睿似乎沉浸在回忆里,脸上又渐渐浮出冷静与不屑的神色。
“我只问了一句,那车夫抱怨道,在此已经停了许久,如今人已经进去了。也幸亏如此,我才意识到有人从刚才开始就在那里窥伺,因此我并未再返回宅院,驾着马车又匆匆离开。这一切,想来馥君与相思,包括你们,全都一无所知。”
盛文恺越听越觉得寒意森森:“你知道了馥君曾在巷子角落窥伺,所以……所以你不想身份暴露,后来就将她绑走?!”
“她看到了我的样子,我以后还要在京城为辽王办事,怎么可能让身份暴露出去?!”沈睿猛然睁开双眼,紧盯着盛文恺,“我一路追踪,直至她后来又从淡粉楼出来,先是去了西厂,却连大门都没能进去,随后又急急忙忙赶去药铺。那个时候天色昏暗,行人稀少,正是天赐良机!我便将她拖上了马车,你们以为她是死在城外?不,她在被我拖进车内之后,就已经被我生生勒毙!将她抛尸荒野草丛,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人早早发现!”
冲天的怒火将盛文恺全身笼罩。馥君的死,他一直以为是辽王所导致,然而自己依赖辽王而无法追究,一直隐忍在心深感耻辱,甚至不敢在外人提及一句,如今,却得到的是这样的真相。
“你!你这畜生!”他怒目圆睁,不顾一切地推开江怀越,一下子将沈睿打倒在地,“她只不过是担心妹妹安全才一路紧随,却因为这样而被你无端杀害!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假惺惺说什么事出突然,说什么是她执意反抗,才导致辽王派来的人失手将她杀死!”
沈睿跌倒在墙边,一边喘息着一边爬起。江怀越见盛文恺情绪激动,不禁道:“盛大人,克制自己,不要被他……”
话音未落,却瞥见沈睿那宽袖间骤然闪现一道白光。江怀越心头一紧,迅疾出手想要拦阻,谁知沈睿出刀的目的竟并非刺杀盛文恺,而是直接将匕首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盛文恺一声惊呼,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睿挣扎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鲜血不住流淌,很快将他的衣袍与地面染红。
江怀越紧抓住沈睿的手臂,可是那匕首扎得既准又深,就算拔出也已经无济于事。
“罗桢。”沈睿最后盯着他,眼神复杂又空洞,“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可惜了,原本的坚硬桢木,却最终囿于宫闱……”
说罢,他已经面色惨白,嘴唇不断颤抖,清瘦的手紧紧握着匕首,骤然发出一声悲凉长笑。就这样,睁着双目倒在了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