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谧回到床上,用薄被盖住双腿,给张敛发微信:谢谢,我拿到拖鞋了。
她突然发现已经快两点了。
张敛说: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
可能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周谧思维异常活跃,一头扎进野兔窝还在集体狂跳,她不想那么早道别,继续磨磨蹭蹭找话说。
周谧:你觉得今晚算个美好的夜晚吗?
张敛:你认为呢。
周谧想了下,委婉道:还可以吧。
张敛却直接说:我认为很美好。
周谧从鼻子里嘤出声音:包括最后那里吗?
她疾疾补充,闭口不提自己失控的窘态:我是指我跑掉,然后你什么也没捞着。
张敛回:那是今晚最美好的部分。
周谧半信半疑:真的吗?我才不信,你肯定心里气得牙痒痒还觉得白费力气。
张敛回:真的。
文字果然狡猾,脱离了神态和语气,这一边的人只能凭情绪凭认知去解读,再主观或客观地判断真伪,永远无法百分百地证实和确认,哪怕这两个字是“真的”。
可哪怕难以辨析,她依旧能为之心悸。如果她现在在漫画里,一定满脑袋浮动着粉色的小花花。
周谧抿抿唇:既然今晚我们都觉得美好,那可以抵消上次那个不美好的夜晚吗?
张敛说:当然可以。
周谧又喜极地哼笑两声:好了,我可以放心睡觉了。
张敛说:晚安,周谧。
又说:晚安,Minnie。
啊——
周谧真想立刻蹦下床做一百下高抬腿,和五十个扩胸运动。
他也太犯规了,怎么能用她工作上的称呼再道一次晚安,这么别有用心。
周谧活学活用,还青出于蓝,偏不叫他本名:晚安,Fabian。
果然,一分钟后。
张敛:没少什么吗?
周谧故作矫情吧唧:人家小AE一个,不敢直呼大老板本名。
张敛:人际交往的前提是平等。
周谧倒回枕头,好像枕进了微缩的花园,蹭了满头的甜气:哦。
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慢慢敲击:晚安,张敛。
他似乎终于满意:嗯,晚安。
周谧又跟着回了个可爱的粉熊头困觉表情包。
好在张敛很果断地没有再回复她。不然他们可能要这样没完没了无限循环一整夜。
—
这一夜,周谧翻来覆去,一会眉开眼笑,一会又龇牙咧嘴,近四点才睡着,还梦见自己真的成了辛德瑞拉,晨光漫入卧室时,她系着围裙推开家门,台阶上是一双闪闪熠熠的水晶鞋,放置的姿势与昨晚的拖鞋一模一样。
八点半的手机闹铃将周谧唤醒时,她感觉自己面部肌肉像是抽了一整夜筋一样隐隐发酸。
是昨晚笑多了还是梦里笑多了?
周谧边困惑边小心地揉着颧骨部位走出房间,路过张敛房间时,门半掖着,她顿住,好奇地歪着上身往里瞄了眼。
张敛的卧室也很契合他性格,大范围的简单木色,床品是岩石色的灰黑调,唯有白色的灯具作为提亮。
床畔并没有人,周谧猜他可能在衣帽间。
去盥洗室前,周谧想想又拿高手机,给他发微信:你起床了吗?
过了会,那边回:起了。
新一天的笑容模式旋即被开启,周谧竭力压制着唇畔的弧度:要不要一起去刷牙?
张敛回:你起晚了,我已经刷过了。
周谧瞬间垮脸:哦。
她一句反驳不带换气:那你要晨跑我又不要晨跑我几乎一夜没睡还能在八点半起床很敬业爱岗了好伐。
张敛没有再回消息。
周谧把手机揣兜,往盥洗室走,前脚才迈进去,她就怔住了。张敛居然就在里面,立在镜面前剃须,很难分清到底是在守株待兔还是在愿者上钩。他在这方面似乎比较守旧,习惯用手动的剃须刀,刀片推过去,下颌线条也随之牵拉,似雪崩后料峭的山脉。
非常赏心悦目,看久了还有一点口干舌燥。
她跟他对视一眼,一字一顿:“早、啊。”
张敛甩了下刀片,又瞥她:“早。”
周谧走去水池前,开始挤压牙膏,并给予问候:“昨天睡得好吗?”
张敛说:“还可以。”
周谧把电动牙刷架回牙缝,含糊说:“我一点没睡好欸。”
张敛打开水龙头:“过会去公司我选条堵车的路给你找补。”
周谧笑得噗出泡沫:“还是不必了。”
张敛从她镜子里看她:“说说原因。”
周谧也从他镜子里看他:“就还是那些原因啊,你继续把我放地铁站吧。”
张敛说:“行。”
斜着观赏完他洗脸的全过程,周谧忽然开口,不甚确切地唤他本名:“张敛?”
他把灰色的毛巾挂回去:“有事吗,周谧。”
周谧嘀咕:“就……叫一下。”
他轻笑了声,没说话。
周谧将太阳花发圈套上,开始搓洗面奶,而他还待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周谧满脸奶油状泡沫,衬得一双大眼睛更加黑亮:“你去吃早饭啊。”
“催什么。”
“那你看什么?”
他淡淡一笑:“刷牙没赶上,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