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另一侧的手夹住烟蒂,随意耷拉在身侧,聂天擎淡淡开口:
“来裕京时轻装简行,爷只带了冯郊跟许岩,虽说张鹏有意结盟,倒不至于派兵出来追赶纠缠,闹出多大动静,但这一路回去还是得低调.....”
俞茵很快温顺接话:
“我们都听聂帅安排,绝不给您添乱。”
聂天擎垂眼笑睨她,夹着烟蒂的手指节弹了弹,低沉语声明显缓和,整个人瞧着平易近人许多。
他问俞茵:
“回去后,有何打算?”
俞茵抱着膝,眸中清芒微黯,语声轻细。
“先安顿下来,想祭拜我阿爹,然后去拜访拜访商会那些叔伯,见见铺子里的老掌柜们......”
她还真想了挺多。
聂天擎眉峰轻挑,眼眸深暗,便听俞茵又似想到什么,加快语速问他:
“聂帅先前说,有关我阿爹的事,聂帅知道我阿爹的死因,是不是?”
聂天擎挑眉嗯了声,实言告诉她:
“爷在潍城挑选合适的宅子征用,有些人不愿慷慨,你阿爹便要献俞宅给爷,那些人瞧不惯他竭力抱军政府的腿,故趁流民暴乱那日,趁乱捅死了他。”
俞茵耳膜嗡嗡作响,“怎么会?怎么.......”
聂军攻下潍城,俞茵的父亲作为商会会长,带领商会的人献上了自己的大半家财给聂帅,甚至包下城里几大堂子和私家妓窝,伺候聂军十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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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奉承卖好聂帅,都是为了护一城百姓的安稳,怕那些大兵在城里烧杀抢掠,欺辱妇女。
聂天擎垂眼碾灭烟蒂,嗓音轻漫:
“怎么不会?人都自私自利,在面对生死抉择前,可以抛却任何身外之物。”
“当保住了性命,就不愿再奉献更多。”
“商会人人都是富绅,做生意的,最惯会钻营利益,他们自己不愿奉献,又怕你阿爹因此攀上军政府,会水涨船高,所以下杀心。”
他视线缓缓看向俞茵,见少女那张如画小脸儿,在船舱里都瞧着雪白,眸光幽暗之余,突兀地勾唇笑了声:
“看起来,你差点要订婚的江家表哥,没同你说实情?”
俞茵睫羽颤了颤:
“江澄,...知道?”
聂天擎眼里露出几分兴味:
“他代你回来奔丧,俞宅都已经改了帅府,冯郊亲自领他去坟上烧纸,同他交接过事情原委,你竟不知?”
俞茵原本已经破碎的一零一片的心,此刻竟还麻丝丝的揪疼。
她泪眼模糊看着身边男人,死死咬住唇:
“...去,坟上烧纸?所以连我阿爹入葬,都与他不相干?!”
聂天擎嗤的笑了,舌尖轻舔了下唇,没接她这话。
俞茵眼泪抑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抬手捂脸,头埋在膝盖上,哽咽声压抑地破碎哀恸,令人听之心酸。
聂天擎面上笑意渐敛,眉眼深暗清冷,并未打断她。
等她哭了一时片刻,才拧着眉,搭手在女孩子颤抖的肩臂轻拍了把,又顺势将人揽进臂弯里。
“差不多得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的人还清楚便成,知道你还没傻透,及时看清了某些人的居心叵测,你阿爹泉下有知,也该瞑目。”
俞茵心口的难过汹涌交织着,无暇顾及两人此时的举止不太恰当。
她捂着脸靠在男人宽阔肩头,强自咽下哭声,这一刻,真正有想杀了江澄的冲动。
一个人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一生都是别人捏造的骗局。
她真可悲。
女人哭起来柔弱无依,纤细身子在他怀里颤如柳条。
聂天擎莽了大半辈子,头回生出心软柔肠来。
他抬手抚揉女孩子柔软乌发:
“甭哭了,帅府里,留着你先前住的小楼,日后有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