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薇想起张步筠来,只觉又被刺了一簪,不见涔涔流血的伤口,只有心头呼啸的风声。
“她知道你这么多秘密,我直接为你杀了她?,既免了你的后顾之忧,又能?扳倒玉秋实,可谓一石二鸟,”叶亭宴的手指在她脊背上打?圈,有酥麻的颤栗感从他划出的痕迹向外蔓延,他说得?很慢,似乎是真心觉得?疑惑,“不心动吗,娘娘?”
落薇想要反驳,心头一转,又嗤笑自己为何要向他解释,在他这样的人心中,只要能?达到目的,有什么不能舍弃?
于是她?只是简单地答道:“我留着她,还有旁的用处。”
叶亭宴又问:“为何是三日?”
落薇道:“三日后我伤能下地,可以去见她?一面。”
说完之后,良久不闻对方答复,落薇正想再开口时,叶亭宴便直起身来,在她?侧颊上落下了一个湿润的吻。
一吻便罢,似有缠绵的情意和无法出口的哀思。
他从榻上起身,抚了抚自己襟上的皱褶,口中散漫地吟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1]……娘娘原来是有情的。”
落薇掩饰了方才那一吻下莫名其妙的心悸感,冷笑道:“有情无用,我已?说过,她?对我有旁的用处。”
叶亭宴轻笑了一声。
不知为何,今夜落薇总觉得?对方十分柔软:“你笑什么?”
叶亭宴答非所问:“我急着回去审人,若走晚了,可要被发现了,不能?秉烛一观你的寝殿,真是可惜。”
他半撩着纱帐,回过头来:“你瞧我穿林卫的袍服,好看么?”
殿中这样黑,她?除了那一片热烈的绯色,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然而落薇还是眼睛都不眨地说着假话:“叶大人是浊世佳公子。”
叶亭宴也不在乎她说的是真是假,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比起粉衣,哪个更好看些?”
落薇耐着性子道:“你还不走?”
叶亭宴道:“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这句话说完了,他垂手放了帘子,却?没有离开,仿佛在等她的答复,落薇扶着软枕,低声道:“好。”
叶亭宴便向外走去:“下?次再叫你那个姓李的小宫人值夜罢。”
落薇一怔:“你把她怎么了?”
“没怎么,只不过是闻了些迷香罢了,说不定睡得还更好些呢。”
纱帐一扬,他便不见了踪影,月光皎洁,在殿中落下?花窗的影子,周遭静谧无声,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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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司原有内外二馆,一馆设在皇城外的御街上,是簪金卫的旧馆,早先还是皇城司所在之地,另一馆则设在乾方殿东出百步之地,离琼华殿算不得?近,幸而叶亭宴对皇城十分?熟悉,才能?灵巧避开重殿的守卫,又不致耽搁时间。
他在元鸣的房中换回了深蓝官袍,才施施然回去,朱雀卫皆知他是皇帝近臣,十分?恭敬,见他归来,纷纷上前问好:“叶大人可休息好了吗?”
叶亭宴装模作样地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甚好。”
他接了递过来的烛台,秉烛往朱雀司深处走去:“犯人如何了?”
一人答道:“照大人吩咐,她在朱雀最深的狱中独自待了半日,未有饮食,也不曾上刑,只等您此时去问话。”
叶亭宴点点头,道:“你们都去罢。”
众人知晓这女犯是刺杀皇后的重?犯,又知皇帝特地派了近臣来审,是有不想叫旁人听见的隐秘事,便知趣地纷纷告退,甚至清空了他审讯处左右的守卫。
元鸣则被叶亭宴留了下?来,他接过那蜡烛,低声道:“小人照殿下?的吩咐,为她所在的狱中留了一支蜡烛。”
叶亭宴推门进去,看见烟萝被捆在正对门口的刑架上,她?似乎十分?困倦,半死不活地垂着头,身上残余着晨时抗拒追捕留下的各色伤痕。
所幸朱雀尚未对她动刑,狱中也留了光,一番关押,不至叫人精神错乱。
叶亭宴示意元鸣关门,随后走近了几步,烟萝恍若未闻,自顾垂头,只有嘴唇微颤,他凑过去听,发觉她?口中在断断续续地唱着一首词。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
他听罢了这句,正想开口,却?听烟萝一顿,连口气都多了几分希冀:“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