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必萧之安回答,时煜将人拉坐在自己身边,“无规矩不成方圆。
国有律法,若他们有罪,交由律法来惩治便是,杀戮,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反倒是你,便是扮作侠客,也终有露馅的那日,为那些人搭上自己的性命,你觉得值得?
还是希望到时候我徇私,也弄个调包将你救出来,而后将你藏在暗处,让你一辈子不见天日?”
萧之安的头垂得更低,他今日握剑杀人的手,在衣袖下隐隐发抖。
时煜将他的肩拢得更紧些,“你可曾想过世人为何削尖了脑袋往高处走?
因为高处能让他们过得更好,能让他们手中有更多的银钱,仓中有更多的粮食。
他们费心钻营得来的粮食,自不愿甘心拱手赠与他人,这世间的良善大多基于不损害他们自身的利益。
何况,先前已有不少人跟着林国丈捐过粮食,眼下开战,战乱期间粮食贵如黄金。
他们自然要将粮食攥在手里,他们更怕给了第二次,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那没粮可食的百姓,该怎么办?”
萧之安低喃似轻语,“总不能让他们饿死,横尸乡野。”
也是经此一遭,他才知道,原来凤昭境内,有一半的田地都握在权贵富户手中,他们再佃租给百姓,收取高额的租金。
若得老天垂怜,年成好,百姓才能不饿肚子,若遇上如北城今年这般的蝗灾,便会饿死一批又一批的百姓。
而这些都是她的纵容。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与强盗无异,我也知道不少官员背后骂我不要脸,骂我是盗贼,骂我不愧是她的种。”
发颤的手紧攥成拳,“可我不想看着再有人饿死,皇兄,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法子。”
“既无人愿意再捐,那便买。”
时煜指了指博古架上的古董花瓶,“这皇宫里头最不缺的便是奇珍异宝,将这些拿出去或当或卖,你可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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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得,可皇兄才是这皇宫里头真正的主子,这些东西也该是属于你的。”
他从前衣食无忧,不曾短过银钱,便也没有手握银钱的念头,需要时都是同她要的。
是以,在她死后,他手上也仅有区区五千两,早在流民入城时,便拿出去安置流民了。
“这皇宫代表着皇权威严,若真将宫里头的东西拿出去卖了,岂不是损了皇兄的颜面,将来史书又该如何说皇兄。”
时煜笑笑揉了揉他洗后还不曾束发的脑袋,“果真是长大了,如今都会替我考虑了。
若能让百姓有饭可吃,有衣可穿,皇兄的这点子颜面不值一提,皇兄也从不在意这些。
之安,人在在世,大多是过眼云烟,唯有平静和力量永伴我们随行。
你动了别人的利益,他们自没有什么好话说你,但在太子哥哥和你嫂嫂眼里,在父皇和皇叔眼里,你很好。
若无法做到不去理会那些不相干的声音,那便强大自己,人靠实力说话,成长是最好的报复。
而你近来表现,太子哥哥觉得你成长得很好,只是,做大事者虽不拘小节,但仁心仁德却不可丢。
一旦丢了,便是一条不归路,你答应太子哥哥,往后不可再妄动杀念了,可好?”
萧之安渐渐的眼里浸出一些泪渍,良久,他道,“我错了,太子哥哥。”
见他眼中戾气消散,时煜起身,“这皇宫你可还有留恋?”
萧之安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
时煜朝他伸手,将他一把拉起,“那便听太子哥哥的,能卖的都卖了,将来太子府便是你的家。”
“可您以后登基,总不好让皇宫太寒酸。”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时煜揽着他的肩,见他眼睛红红,暂不打算告知他,自己没有登基的打算,免得他又将林万芷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