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谁啊……”
“我都不记得他了……”
“冲我凶什么……”
身形一晃,他像是没站稳似的蹲坐在了地上,双双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哭了。”
“妈的。”
“给老子憋住。”
他自己说着,哭腔却是越来越浓,发出的声音涩得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
又是一个摇晃,晏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将整张脸都死死地埋在了膝盖里。
没有声音了。
只有单薄的肩膀在剧烈地震颤、抖动。
戚斐云静静看着,提着公文包的掌心悄然收紧。
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
那么他的演技已经好得出神入化,快要能将他骗住了。
如果是真的。
那么晏双唯一……爱着的人竟然是……
盛光明看着戚斐云迈开脚步,脸色冰冷地向前,直接将哭泣的人甩在了原地,径直走向了一边停好的车辆,同样地上车——开车,绝尘而去。
盛光明手足无措,想走,双脚却是死死地黏在了原地,在内心天人交战之后,最终还是善意占据了上风。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同样的话语从车内管家的口中说出。
这种关心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只不过车速实在太快,威胁到了他自身的生命安全,令他不得不开口。
车辆一直在超速行驶。
开车的人看上去毫无波澜满脸平静,只是握住方向盘的那双手力道极紧,皮质的手套与方向盘摩擦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魏易尘掌心轻盖在膝盖上,不紧不慢道:“纪少,别忘了你答应过纪先生什么。”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被安全带束缚的身躯前后猛弹了一下。
纪遥一言不发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车辆已经不知不觉驶到了城市最南边的海,纪遥没走远,站在离车几米的堤坝前,看着阳光下泛出深色光芒的海水。
海风将他的短发吹得凌乱。
喉结轻滚了滚,他扭过了脸,喉咙里涩意翻滚,从见到晏双的那一刻,他一直忍到了现在。
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也发泄了自己的情绪。
他该感到快意。
从今天起,晏双不再是他的朋友,他不会再为晏双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重新调整了位置,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他凝望着深色的海,海面跳动的波光跃入了他的眼,一寸一寸的金光。
他想起了那天的夕阳,也是这样映照在水面。
……他们第一次接吻。
朋友……
哪有朋友会接吻呢?
他喜欢他。
他竟然喜欢他……
纪遥轻闭了闭眼睛。
海风卷过,将少年人脸上的湿意瞬间带走,它帮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面颊徒留下刺痛与干涩。
魏易尘坐在车里,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纪遥的侧影,隔得太远,他完全看不清纪遥此时的神情。
其实也不用去看,他知道那是怎样的神情。
魏易尘偏过脸,看向车辆后视镜里自己的脸孔——就是这样的神情。
盛光明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晏双。
他也没想到昨晚下定决心以后对这个人视而不见的他今天就打破了自己的计划,主动地送晏双去学校。
这不怪他。
晏双的样子看上去实在太凄惨。
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忍不住伸出援手的。
这和晏双是怎样的人无关,只与他自己是怎样的人有关。
盛光明很好地说服了自己。
……晏双还在哭。
他靠着车窗,眼睛睁得大大的,默默地掉眼泪。
他像开败了的花,一下便失去了生机。
盛光明心想: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还要跟别人牵扯不清呢?
算了,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就送这一程,就到此为止。
车停在大学的后门口。
“到了。”
盛光明出言提醒。
良久之后,晏双才像是回过了神,红肿的眼睛对着他,空洞地又掉了一滴泪。
盛光明微微一怔,眉头轻皱,正要说什么时,晏双已经转过脸,推开了车门。
“盛先生,”在关上车门前,他回头,满脸的诚恳,“对不起。”
车门关上,盛光明怔忪了一会儿,“没事儿,”他顿了顿,继续道,“感情的事,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还是多说了。
盛光明赶紧发动了车,逃跑一样,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后视镜。
单薄的人在后视镜里看着更单薄了。
纸片一样。
何必呢。
盛光明摇摇头,收回了视线,今天是他开店的日子,他已经快要迟到了。
车辆消失在视线之后,晏双才放下了单肩包,从包里找了纸巾出来慢条斯理地擦眼泪,脸上一扫阴霾,神情懒洋洋的。
今天纪遥和魏易尘一起出现,他丝毫不觉得惊讶。
走投无路的弃犬只能寻求有实力和秦纪两人对抗的人的庇佑。
唯一的人选就只有纪文嵩。
而纪文嵩估计被他在赌局上“吓”坏了,一定急不可耐地想寻求一个让他儿子脱身的契机,他绝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机会。
虽然没有事先说好。
不过这些人跟他配合得还真是默契。
魏易尘、纪遥、纪文嵩,他们一个都没让他失望,非常忠实地按照他们每个人的个性走了下去。
相信之后的剧情也应当会如他预料般的走下去吧。
晏双团了纸巾,轻一扬手,白色的弧度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他轻松地笑了笑,无声道——“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