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看向外头,全是小姑娘,道:“养女?我以为您会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姑娘将来招赘,不怕再出一个栾百龄?”
大将军轻声道:“我中的毒,尚未能查出是谁动的手,但我想,不外乎是皇族的人,只要我活着或是后继有人,总会有人不放心,如弄一个养子,前车之鉴就摆在跟前。但养女,又无血缘,总归隔了一层,那些人也该放心些,将来到了年纪,我给她招一个普通憨实的,不需要多聪慧伶俐,能守成就行,传下去,也就有人给郑家列祖祭祀供奉了。”
他沉默了一会,又道:“如果选了一个养女,还是步瑶儿的后尘,那就证明,我郑家不该存在了。”
秦流西明白,他这是示弱,向皇族示弱,也是走得极对的一步,圣人愿意保他,安全就无虞了。
“我一辈子驰骋沙场,除了得了一个大将军的荣称,还得了什么呢?一身暗伤,断子绝孙。”大将军讥诮地道:“如此,我也该学会自私了,寻个乖巧的养在膝下,我给她富贵,她给我郑家世代供奉祭祀,很公平。再培育一个战神?我老了,也怕了!”
秦流西有些难受,道:“除了一个大将军的荣称,您得的还有这天下百姓的爱戴敬重,以及这万千功德,没有您从前在前线保家卫国,我等有无机缘出生也说不定,又何谈太平盛世?”
乱世百姓如刍狗,他们能安居乐业,全赖了这些一身煞气的将士。
大将军仿佛被安慰到了,眉目舒展。
秦流西看向那几个孩子,一个个的看过去,道:“第二排左三那个皮肤黑眼睛大而透的,是个宽厚温慈的,她身上也有些功德护身,面盘圆润,会是个福寿双全的,很长命。”
大将军看了过去,嘴角微微一抽:“这孩子也太黑了。”
“是健康的肤色,看她体态匀称,因为有功德护身,少病少痛,身体康健,自然活得长,而且眼神清正,是个性格坚韧的姑娘,温室的花朵是不适合郑家的。”
大将军道了一声好,唤了大管事进来吩咐一声,后者连忙下去办。
“这个管事……”
秦流西听出他的意思,笑道:“您还没到完全老眼昏花的时候,并非人人都是之前那个老伍,这个大管事面相忠厚,可信。”
大将军吁了一口气,道:“这才是十年怕草绳。”
“倒也不必如惊弓之鸟,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总会有一线生机,抓住了就有扭转的机会。”秦流西安抚道:“有些事,不是不发,是还没到发的时机,而同样,有些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大将军点点头,又从桌子上拿出一个匣子递给秦流西,道:“这里有二十万两,我想请少观主为我儿点一盏长明灯以及以她的名义做些善事积阴德,需要多少香油,少观主自取后,其余的全行善。”
秦流西:“……您给得太多了!”
“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个养女,也不需要这么大的家底,太大了,反驾驭不来也容易招祸。”大将军道:“我的家产,除了这些,还会捐出大部分去国库以换平安,只余两成,也够孩子过得风光舒坦了。”
如果这样,圣人还不保他,那怕是会招百姓说圣人不仁。
秦流西:“将军大善。”
打仗的人,刀口舔血,但回报,也足够大,当真是富贵险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