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一言不发地带走了主教的字条。
昨夜未眠的疲惫袭击了国王,国王感到头痛,对侍卫长道:“布鲁恩,去派人找一找主教的踪迹,往马岛的方向去找。”
*
主教脱去了一身主教服饰,他穿着低调简单,戴上头巾掩藏那满头耀眼的金发,趁着夜色离开了王都。
国王不会料到他走得这样快,主教花了一点钱搭上了一辆牛车躺在干草堆里享受月光的沐浴。
他这次要去做什么他心里是很清楚的。
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他的心里却是产生了动摇。
“意义”这个词汇对他本身就有一定的冲击。
莫尹从来没思考过所谓的“意义”,任务的意义是什么,击溃主角的意义是什么,甚至更深入一些,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这是莫尹从未想过的问题,不是他刻意要去回避,而是这念头根本就没在他脑海中浮现过,而现在自然而然的,它浮现出来了。
其实在很早以前,莫尹就感觉人生无趣,只是他没意识到那一点,他只觉得取悦自己很难,或许快乐本身就很难得到。
没劲、无聊,这些情绪经常缠绕着他。
接受联盟的任务培训,不是因为莫尹对联盟有任何想要作出贡献的意思,而是反正生活无趣,去找点事做也好。
很幸运,他在任务世界里找到了快乐的感觉。
毁灭那些强大的能量,能令他感到兴奋和开心。
但莫尹也从未深究过这样的行为为什么就能令他感到开心呢?
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更多的问题瞬间便接踵而至,就像是轻轻拧开了水阀,渗出的水就越来越多,浸泡其中,莫尹感觉有点烦,随即他又意识到他的“烦”是出于无知。
是的,他对自己的认识竟然是“无知”的。
他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生父生母的姓名,就和主教一样。
在每个世界里他所扮演的角色也都没有父母。
莫尹手指轻点着嘴唇,企图让自己的思维也变得有条理节奏。
思考其他问题时,他能很快从一到二,继而领先众人,思考有关自己的问题时,他的思维就变得没有那么迅速了,太多的谜题笼罩着他,而且奇怪的是从前的自己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那些谜题的存在……
很快,天就亮了。
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自然人将自己的思考隐藏了下去,随手拿了根干草在嘴里嚼。
除了纯粹的找乐子之外,他就试试看先帮这个角色也找找所谓的“人生意义”吧。
和主角无关的,独属于主教的意义。
牛车停下,主教踏上了旅途,他和阿奇尔约定了个特殊的地方——克莱。
*
和多年前尤金离开克莱相比,克莱变得更加贫穷破败了,主教能感知到这个地方充满了衰败的味道。
街上行人不多,主教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或者说街上的行人压根没有兴趣去看路过的人,他们所有的思维都集中在了谋生寻找食物上。
主教不敢低估国王的敏锐度,也许国王会猜到他是想要和革命党去碰面,所以选择了一条绕路,凭借感知力量,他知道现在身后没人追上来。
一路非常顺利,他租了车,碰到了抢劫犯,被他点出赶车的和抢劫犯是一伙的,他露出金发碧眼,温和地向他们传达教义,他们听从了,哭着跪在地上吻他的手,在民众的心中,主教的地位要比任何官老爷都大得多,况且他穿着那么朴素,看上去可真是个好人,主教很欣慰,他们的忏悔避免了他掏出怀里的刀子,真送他们去上天堂。
之后主教也遇到了一些小事,问题都不严重,无非是抢劫偷窃之类,主教像个真正苦修的修士一样,用温柔的言语来感化他们,无一例外,他都成功了,也许是精神力的作用,也许是他本身就有这种力量。
主教在约定的日期顺利抵达了克莱。
街边弥漫着熟悉的乡村味道,主教沿着街道向前走,他停在了克莱修道院门前,那个他曾被遗弃的地方。
克莱修道院的修女见了尤金简直欣喜若狂痛哭流涕,矜持的修女们甚至发出了大声的尖叫。
尤金离开了克莱修道院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也没捎过任何消息回来,修女们对这事丝毫不计较,她们纷纷吻主教的脸,向他表达思念之情,询问他生活如何,又不停地祝福着他,为他能升任主教并替国王加冕而感到万分高兴。
主教像是瞬间有了十来个母亲,他敷衍应付了一下,说自己有点累了,想要休息。
老修女握住他的手,“来吧,尤金,我带你去休息休息,这里离王都真远,我一直祈祷你在王都健康幸福,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再回这儿来,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孤身一人踏上旅途实在太危险了,”修女又吻了下主教的手背,与信众那种虔诚的吻不同,修女亲热的像对待孩子一样,鼻尖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小尤金,你成了个多好的小伙子。”
修女领尤金回到他原来的房间,尤金离开后,这里也丝毫没动过,一张小床,以前可以躺,现在可以坐。
修女拉着尤金在小床上坐下,她是最初捡到尤金的修女,已经快要五十岁,她感动不已地握着尤金的双手不住亲吻,热泪落在尤金的手背上,主教承认自己心里并非无动于衷,没有修女那么激动,但的确有所触动。
在这个小房间里,主教度过了他全部的童年,那些愤怒、诅咒最初全由这里发出,他痛恨上帝对他不公平,他觉得上帝应该把什么都给他。
修女离开了,主教发觉这屋子里是香喷喷的,他抓了下床单,低头轻嗅了一下,床单上有肥皂和太阳混合的香气。
“主教。”
门外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其实主教早已感觉到了,他镇定地回头,将所有的情绪又回归到极为冷静的状态,“菲尔德先生。”
巴奈特·菲尔德,革命党的领袖,落魄贵族,有卓越的军事才华,以及是一位迷茫的空想家。
主教迅速给他贴上了一些标签,但不叫人发现。
巴奈特比主教早来了一天,他抢先将主教了解了一番,以朝圣的信徒身份从修女们口中去认识了下在克莱时的主教,和阿奇尔说的一样,主教是个善良高尚的人,这令巴奈特对主教的反感稍稍减弱。
“长话短说吧,”巴奈特靠在门上,淡淡道,“您非要与我见面,是想达成什么?要我投降?那我劝您不用提了,”他略带讽刺道,“我可没有在谁面前跪下发过什么誓。”
主教毫不在意这小小的讽刺,国王讽刺起人来,可谁都赶不上。
“我来找您,是想寻求您的帮助。”
“哦?”巴奈特得到意想不到的回应,轻挑了挑眉,“我的帮助?”
“是的,非您莫属的帮助。”
巴奈特感觉自己有些被吊起了胃口,他心说,小心点儿,这小子有两下子,他装作依旧平静,“什么呢?需要我为您脱靴之类的工作么?”
主教笑了笑,“也许吧。”他站起身,身上只穿着灰色便服的他在狭小的房间里却是显出一种凌厉又庄严的高贵,“巴奈特,我要你来帮助我恢复神圣骑士团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