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项目告一段落,下一个项目还不知道跟谁做,这期间是难得不忙的时候,晚上不用点灯熬油地加班。
星期五晚上一下班,钟晴就挤进公交车里,几乎是被人夹在半空中,一路夹往城郊去。
赶回城郊小院时,天色由白转入半黑。钟晴以为易澄澄应该已经吃过晚饭,可是进了屋却看到,易澄澄正一动不动等在餐桌旁,不管六婶怎么劝她,她都不肯动筷子。
见她进门,六婶连忙说:“你可回来了,这孩子知道你今天回来,说什么也不肯先吃,就是要等你。”
易澄澄看到她,整个人明显地开心,走过来拉着钟晴的胳膊不放。
钟晴一边由着自己身上挂着个看文加暗号裙易五儿二漆雾贰扒宜易澄澄,一边给六婶转账结掉这星期和下星期的托管费。因为发了奖金,她比平时给得又多了些,六婶又惊又喜,直说不用这么多。
钟晴看看易澄澄的脸蛋,没有瘦,还丰腴了些。是六婶照顾得好,所以这钱花得值得。
一起吃完晚饭,钟晴拉着易澄澄到院子里,借着月光给她洗头。
易澄澄喜欢这样。
洗完了头,她趴在钟晴腿上,晾着湿发。
她像只小猫一样,又乖又脆弱。
趁着她今晚心情不错,情绪也算稳定,钟晴和她聊天,试探地想让她开口说话。
只是今晚的努力依然没有成功,易澄澄还是不肯讲话。
钟晴叹口气。医生也说过,想打开易澄澄的嘴巴和心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耐心地疏导才可以。
所以今晚的结果,其实不算叫人失望,都是在意料中的,慢慢来吧。
月亮渐渐爬上夜幕正中,已经很晚了,钟晴拍拍易澄澄头顶,拉她起来回房间睡觉。
躺下以后,易澄澄一点一点地挪,像只小猫一样靠近钟晴,抱住她的胳膊后,不再动。
钟晴一颗心都软了。这么软乎的小姑娘,却要遭受人生那么大的创伤。
突然失去父母,一夜之间从被保护得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一下变得家破人亡,这变故已经足令她崩溃。
偏偏这期间,她又受到某个男人的欺骗。是这变本加厉的打击让她陷入崩溃和自我封闭,她从此再也不肯讲话。
钟晴在黑暗里无声地叹气。她给易澄澄掖掖被角,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澄澄,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要再难过。爸爸妈妈会在天上保佑你;欺骗你的那个坏人,我会帮你让他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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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晴陪易澄澄度过一个周末。周日晚上等易澄澄睡下了,她找六婶打过招呼,拜托她继续照顾好易澄澄,然后乘上长途公交往市里返。
赶到金嘉公寓时,已经晚上十点多。平常这时间电梯里基本遇不到什么人,但今天却很反常。钟晴在电梯里遇到好几个人,都是男的,个子都很高,看起来都差不多快三十岁的样子。都是西装革履,但都有些微醺。
其中一个男人像大力水手,满下巴脸颊的胡子。他脸上的胡子和身上的西装把粗犷和儒雅出其不意地糅合在一起,看起来竟独有一番气质。再定睛看,他怀里还抱着个皇家礼炮的大酒瓶。
钟晴一进电梯,抬头看到这几个人,尤其是满脸胡子的男人,不由一顿。于是站在电梯里,忘记了按层数。
离电梯按钮最近的是个颀长瘦高的男人,他对钟晴开口问:“您到几层?”
钟晴转头看向他。入眼的是一张斯文英俊的面孔,衣着气质都是和乔明轩相仿的儒雅精英类型。
她向对方礼貌报了楼层,然后说谢谢。
但对方却没有去按按钮,还对她笑了笑。
钟晴疑惑望向楼层面板,发现他们原来和自己将到达同一层。
发现这个巧合后,她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对自己笑了笑。那笑容是在说:好巧。
于是她也回那个男人礼貌一笑:是啊,好巧。
电梯上升起来。
钟晴脑子转得飞快。一梯两户的格局,他们应该不是来找施雅妮的。
所以他们,是去找乔明轩的。
电梯叮咚一声到达,钟晴率先迈出去,开了指纹锁回家。
房间里黑漆漆的,施雅妮不在。她今晚住五环的家里不回来,明早会打车直接到公司。
钟晴于是毫无顾忌地趴在门口猫眼上,窥视着几个男人从电梯里出来之后,直奔对面而去。
下一秒,抱着酒瓶的胡子脸把对面门板拍得哐哐作响。
他一边拍还一边喊:乔明轩,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开门呐!
“……”好老套。
钟晴隔着一道门板已经看透那个胡子脸是个戏精。
当台词进行到第二个回合、换了新戏码,变成“芝麻你开门、芝麻你快开门呐”,对面的入户大门终于打开了。
乔明轩穿着睡袍,头发还是湿的,没有戴眼镜,皱着眉沉着脸,人没说话但表情已经清晰传递:你神经病啊。
种种迹象表明,他正在洗澡,没等洗完就被拍门声把人从澡池子里给拖出来了。
他因此极度不爽,挡在门口不让胡子脸他们进。
胡子脸就像瞎了一样,对乔明轩满脸的阴沉视而不见,还大咧咧地一扒拉乔明轩肩膀,直接把东道主从自家门前给扒拉开。
胡子脸带着几个人鱼贯而入对面房间。
乔明轩从满脸愠恼到满脸无语,最后又满脸认栽地关了门。
钟晴从猫眼前撤开。看起来乔明轩的领地也不是不能进入。
她想着此刻对面的情形,忍不住带着点恶意地撇撇嘴角。
大半夜的,一个个西装革履的聚众喝大酒,这是好人该干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