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分很多种,或温柔或阴郁,或豪气或放肆,或令人如沐春风,或叫人沉沦其中,唯独现在温吞水似的,不阴不阳,似有还无,不妙,很不妙。
君梨跟着招手,明眸善睐,“快过来呀,兰舟。”
这一声温柔让宋兰舟下意识的蹙了眉头,心中郁气泛滥。
聪明如他,怎不知今日这场是鸿门宴,他有心想要避开,但是,除夕家宴,避无可避。
那夜那事,不过趁势而为,没想到宋念卿有如神助,突然现身。怎么就那么快呢?他明明派人盯着的呀。
随后便是泄气,扼腕不止。
宋念卿驰骋沙场多年,资历果然不是摆在那里看的。而他,纵然自认才情甚高,对于刀枪剑戟始终是个外行。
唉,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后悔,郁闷,还有无法遏制的烦躁。
干嘛要去惹他呢?至少也该等他离了京城之后。
今日,他迟迟不动分毫,心里是忐忑的,所谓做贼心虚,便是如此。
另外,拖到现在也是有心使然,因为他不无自负的想,你二人纵然对我诸多不满,当着众人的面,总不好翻脸吧。
所以,在大家的注目下,他缓缓起身,脸上扬起和煦的笑容,“叔叔婶婶客气了。”
双臂轻垂,步子分明有些虚浮,不由的握紧拳头,暗暗给自己鼓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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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有父亲在,两个舅父也在,他们能奈我何?前几日母亲做下那么大的事,父亲不是照样没发落吗?没事的,没事的……
想到此身子不由的挺直,脸上更加怡然的笑。
到了近前,摊开掌心,并拢朝上,端端正正的对着君梨弯腰,低头。
敬爱至恭,温而有礼,十足一个谦谦君子,翩翩公子。
其他兄弟姊妹坐在原处,俱都伸长了脖子,十分眼热的盯着他。
君梨将喜袋交他手上,言笑晏晏,“一晃经年,兰舟都这般大了,婚事定下了吧?”
这话说的老气横秋,宋兰舟心里一抖,嚯,你还真是仗着那点辈分倚老卖老!
方氏怎不知她别有用心,解围的话紧追上来,“定了定了,一会正要跟大伙说这事呢,是门好亲,我与你大哥甚是满意。”
君梨浅笑,“大哥和嫂嫂物色的人选肯定是极好的,不知兰舟是否满意?”
宋兰舟微一抬眸,回道:“全凭爹娘做主,兰舟自当听命。”
哼,你倒是孝顺!
君梨看他又对自己行了一礼,准备要走,及时说道:“兰舟品貌超群,文采斐然,一直是大哥和嫂嫂的骄傲,也是我们宋家的荣耀。今日我与你小叔叔特意送上我们的新春贺礼,恭喜侄儿觅得良缘,光耀门楣。”
!!!
这话说的,不就是讥讽他嫌贫爱富攀高枝嘛。
局外人不懂,当事人一听即明。
方氏当即侧脸翻了个白眼,宋兰舟则握紧了手上的袋子,青筋隐隐。
“多谢叔叔婶婶。”他面向夫妻两个再次行礼,牙关紧咬,下颌线条愈发清晰。
宋念卿扶起他,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这……
抬眸对上宋念卿那张含着温情笑意的脸,宋兰舟瞳孔猛的一缩,暗暗叫苦。
从记事起,这个比他大了不过六岁的小叔叔就是个奇葩,好赖不分,油盐不进,惹得祖父祖母三天两头请出家法,棍棒伺候。可是每次他都倔强的昂着头,黑亮的眸子又冷又狠,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
此刻,宋兰舟又看到了熟悉的一幕——他虽然在笑,可那双眼睛分明泛着幽光,仿佛一头即将嗜血的狼,瞧一眼便让人通体生寒,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