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被扭送到谢玦面前,士兵猛地踹他膝盖一脚,他在众人面前跪下,低着头一声不吭。
“将军,我们的士兵奉命排查村庄,正好抓到一队鬼鬼祟祟跟踪的氐人,其他人都自杀了,只活了这一个,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地形图,他应该跟了我们有一阵了!”
谢玦打开那张地形图,上面果然准确标注出他们的行军路线,他又看那氐人一眼,汉人与氐人在外貌上十分相似,若是出现在同一张画像上,连自己人都分辨不出来,但只要面对面看上一眼,瞬间能认出非我族类,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副将对谢玦道:“我刚刚试过,他听得懂最简单的汉话。”
谢玦低下身打量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你是个贵族,姓氏是什么?”仗打了这么久,作战双方对彼此的了解也在不断加深,周国推行过汉化改革,出身贵族的氐人大多学过汉话,有的甚至还取了汉文名字,这人听得懂他们说话,身份应该不低,“那塔氏?还是真塔氏?”
黑白二色的眼睛往上抬,氐人看不出原本容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他用胡语低低地说了句话,营中雍州籍的士兵神色骤变,吼道:“将军小心!”
早有防备的谢玦连眼神都没变一下,看着对方如猛兽般挣脱束缚冲上来,那副狰狞的表情倒映在清澈如水的眼眸中,下一刻,谢玦抬起手掌接住对方的后颈猛的往后一带,砰一声巨响,氐人脸朝下狠狠摔在雪地中,鲜血大片地晕出来,“啊!”对方因为剧痛而惨叫出声。
谢玦将人脸庞朝上轻拎起来,对方刚要喘气,却被再次砸入地上的深坑中,“啊!”
“氐人发派了多少兵马到清江?”
“地图是要递到谁的手中?”
“附近还有你们多少人马?”
谢玦每问一句,就将人从地上提起来,却不等对方喘口气回答,又将人重重砸回去,破碎的血肉纷纷往下掉,氐人爆发出一连串的悲鸣声,凄惨得仿佛一只溺水的鸟,最终双目逐渐失去焦距,神志不清地瘫倒在地。
谢玦将人丢开,翻过手掌,在他的后领上轻轻擦去手背的血迹,“就这么问,直到他说清楚为止。”
“是!”
副将走上前来,奄奄一息的氐人躺在地上,双目空洞地看着空中,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一个词。
“他在说什么?”
青州籍的士兵俯身听了听,“像是个地名。”还未等士兵翻译,氐人又说了一遍,这是一个音译的词汇,谢玦忽然听出来了——敕勒川。
一片千里之外的美丽草原,据说是氐人精神中的故乡,也是他们上千年来南征北战的起点。
谢玦道:“氐人也有思乡之情吗?”
副将示意士兵将人拖下去拷问,“将军,这地图怎么办?要改变行军路线吗?”
谢玦看向地图上用红色颜料着重标记的清河城,对方显然已经判断出他们的目的地,他暗了眸子,“传令下去,全军戒严,恐怕要打一场恶战了。”
众将士神色一凛。
七十里外的清河城中,古颜已与大京发来的二十万兵马成功会师,率领援军的是他的亲兄弟真颜,双方提前占据高地,等待着南国兵马的到来。
“不要再让王爷们失望了。”真颜只说了这一句,其意不言而喻。
古颜右眼反射着火焰像一轮曜日,左眼背光漆黑不见底,这个被氐人盛赞为年轻一辈中最具天赋的将领,正等待着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在他视线所及的前方,氐人骑兵摧枯拉朽的气势荡平一切,而大雾尽头,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正朝此处行军,围绕着这座孤零零的古城,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真颜道:“你的十万兵马,加上我带来的二十万精锐,三十万对上十万,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作战,我实在想不出输的理由。”若非古颜坚持,他甚至不愿意派出塔什尔去追踪南国军队,相较于可能输掉这场仗,他更担心南国将领会因为恐惧临阵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