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投降吗?”一个年纪稍小的士兵颤抖着声音问。
“不!我不投!听说那赵衡杀人如麻,比当年的广阳王世子赵慎还要残忍,幽州霍家全家都被他杀了,那些战败的士兵都被拉到城外活埋了。”
“躲着也是等死!那就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谢玦伸手一把拽回那说话的士兵,众人立刻齐刷刷地看向他。
谢玦回头继续观察夜雨中的敌军,视线锁定在东南角的孙缪身上,“死都不怕,还怕乌合之众?”他忽然脱掉了身上容易勾住树枝的草甲,最后确认一遍地形,“杀出重围的办法只有一个,擒贼先擒王!”说完他便往前方沟谷一个纵身翻了下去,落地的瞬间,他灵活地探入草丛,同时往右手边的山坡上迅速摸过去。
小队的人被他如此大胆的举动惊呆了,纷纷探出头去,却全都不敢大声呼喊他,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的士兵心中大震,立即回头跟同伴商量了两句,众人眼见谢玦借着暴雨的遮掩,迅速往孙缪的方向靠近,一咬牙也全都顺着他刚走过的路线跟上,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沿着山腰线快速潜行,不时发出的窸窣声响立刻被淹没雨中。
孙缪一边往营帐的方向走,一边听副将汇报战况,得知刚刚在山谷东部,有一小支跳荡队伍穿透包围圈,冲到了附近的山坡上,瞬间蒸发林中,“是吗?多少人?”
“一小支中军,约百十人,动作迅疾无比,最终逃到山上的大约有十几个,当时部将们都顾不上便没去追。”
孙缪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蠢货!快去山上搜人!”
那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的副将被骂得一愣,他深知孙缪的暴烈脾性,绝不敢多问,立刻称是!
另一名跟着的豫州府幕僚不明所以,待那名副将提兵走远后,才试探着问道:“孙将军,不过是跑了十几个散兵游勇,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
孙缪道:“你也是个笨蛋!”他往外山上一指,“今夜战场上如此混乱,人人自顾不暇,连桓武发号施令都没人听,而那一小支队伍却能以如此之快的速度集结起来突围,说明其中必有一个主心骨似的人物,若非天生的领袖之才,就是他本身官职很高,周围皆是精锐保护,一遇到危险众人立即不遗余力护送他出逃,你觉得这种行伍中能有什么好料?必然是后者,我猜那人的身份很高,兴许还是什么士族的大人物!”
那幕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孙缪回头看向身后那一帮才暗暗反应过来的部将,“所以还围着我干嘛?都明白了还不去山上抓人?”
“是!”一群部将立刻领命。
孙缪继续往前走,同那满脸敬意的幕僚聊道:“这儿的事交给他们,待会儿见到殿下,你……”他话音未落,十几步开外突然响起一阵迅猛的践踏声,同时还夹杂着凌厉至极的呼啸声,他们二人下意识回头,十数道打扮成雍州士兵的身影夺了马匹飞奔而来,他身后跟着的护卫甚至来不及提枪就被连续扑倒,空中一连串残影,雨水连成一片,电光火石间,一道最快的身影已经来到身前。
谢玦早在飞掠时就顺手抽过一名护卫手中的枪,孙缪回头时,他直接脚下一蹬,借着奔跑之势凌空跃起,一枪提起全身的力量朝着孙缪的头刺去,孙缪的瞳孔中倒映出一点银芒,还未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身体已经做出了回应,他一脚踹开呆愣在他身前的幕僚,伸手去捉那一点光。
枪杆往前与两只手掌剧烈摩擦,火烧一般响起滋啦声,剧痛令孙缪精神一震,他迅速偏头躲开枪势,抽出右手毫不犹豫往下劈,铮——雄浑的金铁震动声在雨中无限延绵,枪被悍然劈成了两截,巨大的反弹力量让两人同时松开手。
谢玦已经扑至他的身前,两人同时看清了对方的脸,孙缪猛地用肩膀撞开勒住他脖颈的谢玦,同时右手后推,谢玦被他反手一拳击中胸口,立刻踹他的大腿借力腾空跃起,一把提着肩膀将人往后掀,孙缪极力稳住下盘,刚要去抽腰间的刀,一把锻制匕首自谢玦袖中掉落,准确压入他的脖颈。
整个以命相搏的过程不过短短一瞬,“都别动!”谢玦大吼一声,在孙缪停住的瞬间,他用手肘猛地重击对方的后颈,立刻卸掉他上半身的劲力,转而从背后死死地挟持住他,“再动我杀了他!”
孙缪被那一记肘击震得眼前陡然一黑,好半天才重新看见点光,耳鸣中模模糊糊响起个年轻又冷酷的声音,“不必搜山了,你猜的很准。”
孙缪晃了下头,鼻血止不住地往外喷,用力吸了下,脑子里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半晌才道:“你们就是那十几个逃掉的青州士兵?”
“往后退!”谢玦没有理会孙缪,对着那群投鼠忌器的侍卫道,“退!”说着刀刃往深处一压,众护卫顿时面露紧张之色,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
孙缪忍不住心中骂了一句,“怕个屁啊!”他冷笑道:“你倒是有种,聊一聊?你想做什么?”
谢玦道:“释放桓武,让他带着亲卫离开!”
孙缪直接听笑了,“狮子大开口啊!”
匕首猛地又压深一寸,大股鲜血从孙缪脖子上涌出来,前一刻还面前假装镇定的护卫立即出声制止他:“别!住手!”
孙缪脖子处的衣襟都快被鲜血浸透了,可他的脸上却没有思考畏惧之色,扫了眼正迅速从四面八方聚过来“围观”的雍州将士,心道这他妈倒了大霉了,对谢玦道:“别管他们,想杀就杀,无非同归于尽罢了,我倒想看看,这世上是否真有不怕死的人?”
谢玦冷冷道:“你当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