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的人脚步一顿，倒也没回头，语气轻松地道：“反正也没事做，你继续呆着吧，为师也去这国都里四处看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桃花没好气地道：“你爹对你来说重不重要？”

“师父？”桃花有点惊讶：“您现在去买？”

脸色一沉，沈在野凉凉地道：“不重要。”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管他那么多呢！桃花径直就拎着裙子冲了出去，跳上马车使劲抱着车厢边儿不松手。

“得了吧。”千百眉哼笑：“嫁出去的徒儿泼出去的水，为师还是自己去买。”

沈在野抿唇，只能跟上去，吩咐人往天香客栈去。

“嘿嘿。”桃花心虚地道：“要不让青苔给您做？她手艺比徒儿好多了。”

一阵风吹过来，血腥味儿扑满脸。来之前沈在野就想过可能是修罗地狱，但没想到当真看见的时候，场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微微眯眼，千百眉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今年帮他做，就不帮为师做了？”

尸体残骸到处都是，看得姜桃花捂住嘴不停干呕，沈在野皱眉，伸手将她拎到怀里抱着，把头埋进自己胸前，低声道：“给你两个选择，一，回去车上，二，抱紧我，跟我进去。”

桃花一愣，猛地一拍大腿：“您不说，我都还忘记了，我还欠沈在野一件袍子没绣呢！”

桃花二话不说就伸手将他抱得死紧。

“无碍。”千百眉笑了笑，目光温和地回头看着她，道：“只是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也不知道今年有谁能给为师做件袍子。”

沈在野咬牙，吩咐官府的人在外头守着，清理尸体，然后带着她跨进去。

“师父？”桃花好奇地看他两眼：“您怎么了？”

整个客栈没有哪儿不沾血的，空气里的味道简直让人无法呼吸。沈在野找了许久，才顺着声音找到还在与人打斗的千百眉。

是他做什么都慢了一步，还是缘分不够啊？

或者说，是在单方面杀人的千百眉。

在她最崇拜自己的时候，自己没把握主机会，也没看清自己的心思。等她出嫁了之后，他才发现之所以这么多年了都不想成亲，根源在她这里。终于做完事追过来的时候，她却已经爱上别人了。

他脱了那身牡丹袍子，一头银发混着血，看起来没了先前的温和，就像是刚从地下爬出来的阎王，令人望而生畏。然而，在切掉最后一个人，转头看见他们的时候，千百眉愣住了，眼里的红色慢慢地就褪了下去。

他与这小家伙，是不是总会错过？

沈在野上前，正想给桃花说人找到了，却见千百眉跟鬼魅一样，瞬间就从房顶上消失了。

千百眉不说话了，缓缓转头看向窗外，唇角上扬着，眼里却是黯淡了下去。

“爷不用着急。”埋在他怀里的桃花道：“给师父一点时间，让他洗漱干净，他自己会过来找我们的。”

“多谢师父！”桃花感慨地道：“幸好有您在，不然徒儿不知道还要纠结于此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知道是他？”沈在野皱眉，她分明都埋着头没看的。

袖子里的手一紧，千百眉脸上仍旧带笑，低声道：“这么说来，为师来这一趟倒不是没意义，至少让你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听声音就知道啊。”桃花闷声道：“他杀人最爽快了，一剑挥过去，除了骨肉撕裂的声音，一点杂音都没有。”

“徒儿喜欢他。”桃花翻过身，很是认真地看着他道：“所以吃醋了，在意了，都是因为徒儿先动了心。所以这个人，徒儿拿他没办法。”

听得他毛骨悚然，沈在野皱眉扫了四周一圈，道：“你师父这样杀人，恐怕是逃不掉的，会被严惩。”

千百眉一愣，低头看她：“什么任督二脉？”

“哦。”桃花道：“师父身上的人命成百上千，的确是该严惩的，但前提是你们得能抓住他。”

长出了一口气，桃花倒在软榻上，闷声道：“多谢师父，您就是来打通徒儿的任督二脉的。”

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沈在野不悦地道：“你连你师父是个杀人狂魔都不在意？”

然而，她嘴上不承认有啥用？心里反正都会跟着痛。

“不是不在意。”桃花道：“但是他毕竟是我师父，况且他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这些人想必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那也怪不得他。”

她对那人的感情，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一些，一直躲着不敢承认，不过是怕以后再发生先前那样的事，自己会过于伤心罢了。

还真是了解啊，沈在野冷笑。听见空中有些动静，抬眼一看，果然是千百眉回来了。

也没别的原因了，她再回避也没任何意义，她就是喜欢上沈在野了，跟个傻子似的一直提醒自己前头是坑，要小心，可一到坑边儿，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把她带来这儿，也不怕熏坏了？”伸手就将桃花抢了过去，千百眉转身就走：“要说话也得换个地方。”

她就是在意沈在野心里从此多了一个别人动不了的位置，就是在意他会记得陆芷兰一辈子。因为……

怀里一空，沈在野皱眉，立马飞身跟上去。

桃花傻眼了，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天香客栈里血气冲天，整个国都今晚都被笼罩在恐惧之中。然而罪魁祸首却温柔极了，抱着桃花小声问：“你这是担心为师？”

他先前还抱着侥幸的心态，决定相信这小家伙当真没对沈在野动心，现在想想，他也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