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小心翼翼地起身，踮着脚溜出了紫辰殿。

“出去吧。”宇文颉转过背去，怒意未消。

帝王心情不佳，迁怒花丞相，赶了丞相出宫的消息也很快在宫中传开。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恼了皇帝。太后派月见姑姑送了甜品来讨好，据说帝王也一口没动，活生生放凉了让人端了下去。

花春连忙叩谢，不打她的惩罚都是恩赐，银子也就随便了，反正丞相府里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人。

各宫妃嫔都不敢出头，花寻月却在这个时候端着补药进了紫辰殿，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好像就气消了，赏了淑妃几箱子珠宝。

本来是想说五十廷杖的，一看他撑在地上的还裹着石膏的手，他便改了口。

于是宫中兴起了一阵“丑风”，妃嫔们放弃了美丽的妆容，努力把自己化得长相平庸，以求得帝王青睐，帝王也恢复了以前的模样，今日在这个宫里，明日在那个宫里。

“西北水灾灾情的折子，不是你一句知错就可以了的。”帝王沉声道：“罚你五十……两俸银。”

所有的事情都恢复了正常，花春也愉快地在丞相府里抱着万氏做的小鱼干当零嘴，一边吃一边休息。

看宇文颉当真是生气了，她也还是老老实实跪下来行礼：“臣知错。”

“华儿。”万流芳十分担心地看着她：“如今你手伤着了，改不了折子，又惹了皇上生气，丞相的大权都没拿回来，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微微一愣，花春回忆了一下。就她这经常在看折子过程中睡着的人，不小心把折子碰落下去，掉到桌子下头什么的也很常见。

“没事。”花春十分看得开：“就当给自己放个假，花家现在有三妹妹撑着，咱们不用担心。”

然而，宇文颉半点没有依依不舍的意思，她刚进后殿的门，一张折子就摔在了她脚下，帝王的声音含着怒意道：“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你也能掉到角落里忘记给朕看！”

“可……”

去侧殿收拾了一下东西，花春便到后殿找皇帝告辞。虽然明日早朝一样得见，但不会一起吃饭一起看折子了，还是值得依依不舍一下的。

“皇上有他自己的考量。”花春微微一笑：“无论是宠我还是疏远我，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为人臣，只要配合君王就好了，不必在意其他的。”

花春点头，她就当宇文颉是个闹脾气的小朋友就好了。在宫里住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出去了。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秦公公说得好，对皇帝，不能用耳朵听，要用心去听。宇文颉这个人，其实不是她最开始想的那样自私霸道。相反，他内心相当的柔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那么凶巴巴的。

“皇上不太会说好话。”秦公公低声道：“跟在皇上身边，要学会用心去听他说话，而不是耳朵。相爷是聪明人，想必能明白老奴的意思。”

他对她好，她记在心里，并且必定以忠诚相报，捍卫他的王位，昌盛他的国家。

花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

有这样的默契就够了，表面上皇帝要做什么，只要不伤到她的底线，一切好商量。

放心么……宇文颉闭眼，轻嗤了一声，转身就出了这小厢房。

万氏叹了口气，妥协了：“那我就不回花府了，免得看那些小蹄子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瞧着就心里不舒坦。”

轻轻出了口气，花春笑了：“那微臣就放心了。”

“您尽管在这里住下吧。”花春笑道：“虽然被扣了俸银，但是养您还是养得起的。”

“没有。”宇文颉斩钉截铁地回答：“朕给的解释就是事实，朕此生最恨断袖，绝不会做出断袖之事，宫中更不会兴男风。”

万氏失笑。

“对了，臣还有一事想问。”花春道：“方才在太后面前说的话，只是臣想替陛下开脱罢了，如今臣想很认真地问一句，皇上当真有幸男宠的打算么？”

青袅梳了已婚的发髻，十分乖巧地做家务，替他整理衣裳。

皇帝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还问人家为什么。只是，好端端的，宇文颉怎么好像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

“爷真豁达。”更衣的时候，青袅小声道：“换个人来，指不定得对皇上心怀怨恨了。”

“……臣遵旨。”

“这不是豁不豁达，人总得讲道理。”花春道：“虽然每个人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而活，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但偶尔也得纵观全局，配合别人让自己走更好的路吧。一点亏都不愿意吃，那将来注定吃更大的亏。”

“回去做丞相自己该做的事情吧。”

青袅眼里满是赞叹，仰头看着她道：“爷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帝王脸上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站起身，高大的身子直接把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都遮了，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