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着去伙房干活。
金大江刚走,金小树夫妇也起来了,两人穿戴好,就叫上了金母:“娘,走吧。”
他们要去黎家吃早饭。
黎家今天早上喝粥。
许久没喝粥,黎青执有点想念粥的味道,再加上他买到了一些咸鸭蛋,就煮了一大锅白米粥,蒸了鸭蛋。
咸鸭蛋腌制的时间久了之后会出油,蛋黄非常好吃,但也会比较咸,不适合给孩子吃。
黎青执买鸭蛋的时候,也就买了两种,他给大人一人一个出油的大鸭蛋,给三个孩子一人一个刚腌制没几天,一点不咸的鸭蛋。
除了咸鸭蛋,桌上还有一大碗炒青菜,和一碗昨晚上腌制的萝卜。
新鲜的萝卜切薄片腌制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能吃了,不过因为比较辣,小孩子不喜欢。
金母以前就没有吃过完整的咸鸭蛋,不过已经过了半个月好日子,她也算适应一点了,敲开蛋壳,就用筷子挖来吃。
“小树,今天我要去县城,你把我送去县衙。”黎青执对金小树道。
这几天,金小树又像之前那样,摇着小船开始做生意了。
“姐夫你要去找苟县令啊?”金小树问。
“对。”黎青执笑笑,之前苟县令跟他提过,让他誊抄好朱前的自传之后,先拿去给他。
“姐夫你真厉害!”金小树道,他姐夫想见苟县令就能见着,一般人可没有这个本事。
黎青执跟着金小树去县城的时候,看到有船往新码头那边运人。
有两个离得比较远的村子,苟县令出了一点点钱,让那些民夫坐船过来。
左右花不了几文。
崇城县是一个很富裕的县城,县城人数也多,远胜黎青执这身体的原主曾经生活的盂县,但崇城县占地面积很小。
江南人口
密集,这里的县城和府城,占地面积也就很小。
比如说他们如今所在的禾兴府……在某些地广人稀的地方,一个县的占地面积,都比禾兴府大!
禾兴府总共就一丁点大,这也就算了,下面还有七个县!崇城县在里头面积还算小的……
因为县城比较小,来干活的民夫全都能回家睡觉,这样百姓就可以休息的更好。
说起来……哪怕从崇城县走路去府城,其实也只要走三四个时辰,坐船更快,一上午就能到。
不过这时候的普通百姓很少出远门,他们庙前村,除了姚艄公、姚振富还有金大海,其他人都没有去过府城。
黎青执这身体的原主当初是绕着府城走的,他也就对府城完全没有印象。
金小树先在王姐家附近停船,让金小叶和方锦娘下船,然后就载着黎青执去了县衙附近。
黎青执到县衙的时候,其实还很早,但这年头没人睡懒觉,苟县令早就已经吃好早餐了。
得知黎青执来了,苟县令立刻将人叫进来。
“大人,半个月不见,您清减了一些,是不是年底太忙了?”黎青执一进去,就关心了一番苟县令。
苟县令非常高兴,让人给黎青执上茶上点心。
黎青执这时候,则是将朱前的自传给了苟县令。
苟县令翻开朱前的自传之后,先看的是黎青执的字。
他挺喜欢黎青执的字的,那整整齐齐的字,光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也是这一翻,把苟县令给惊住了。
这书从前往后,黎青执的字竟然又好了一些!
这次的变化不大,但字好到这种程度,即便是想要再进步一点点,也极为艰难!
“你这字,我已经比不上了。”苟县令感慨不已,然后又开始夸奖黎青执。
黎青执被夸得很高兴,另一边,孙举人却有点焦躁。
他联系了自己的好友,想让好友在禾兴府的张知府面前告一状,结果正赶上张知府很忙,他的好友连着几天都没有见到张知府。
这也就算了,苟县令对那些民夫,还特别好!
他不仅给那些民夫吃肉,还请大夫去给他们看病。
以前官府征民夫干活,死人是常有的事情,可这次……都过去好些天了,连个病倒的都没有!
因为苟县令让人给那些民夫讲他的故事,那些民夫还对苟县令越来越爱戴……
孙举人一开始是不打算动手脚的,但现在……这手脚已经不能不动了。
但就算要动手脚,也肯定要等张知府来了才动,张知府人呢?
孙举人正望眼欲穿,有人从外面跑进来:“老爷,有从府城发来的信!”
孙举人被气病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整天歪在床上不动弹,可当他打开这封信……
孙举人从床上坐起身,大叫了一声好,又让人把他的管家叫来。
张知府,要来崇城县了!
他要尽快去做安排!
张知府确实要来府城了。
临近过年,张知府前些日子挺忙的,一直到昨天,棋瘾上来的他,才有空找孙举人的好友下棋。
也就是在下棋的时候,张知府从孙举人的好友那里,得知了崇城县县令征了很多民夫,要新建一个码头的事情。
禾兴府水网密布,人们出行大多靠船,码头对老百姓来说很重要。
张知府就曾提出,要在全府各地多建一些河埠头,方便百姓。
但修建河埠头,跟修建大码头不是一回事!
崇城县原本是有码头的,为什么又要建一个?
建码头必然要将河道挖宽,还要搬运很多石头,大冬天的让百姓去干这样的辛苦活,百姓受得了吗?苟县令在崇城县已经有码头的情况下,又要再建一个码头,这绝对是为了政绩……为了自己的政绩不顾百姓死活,张知府立刻就不高兴了,打算去崇城县看看。
他本就打算在年前去各地看看,崇城县可以成为第一站。
张知府打算今天一早出发,而孙举人的好友,昨天晚上就写了信,让人送给孙举人。
报信的人是半夜到的崇城县,在船上睡了一觉,今天一大早就来孙家送信了。
而此时,张知府也已经从府城出发。
张知府年近五十,满头白发,他年纪轻轻就考上进士,又因为家中有些背景,一度官运亨通。
可惜十几年前,他不慎得罪了把持朝政的晋王,被流放到北地。
即便有亲朋好友帮着打点,他还是在流放途中吃了许多苦,同时也见到了老百姓的不容易。
后来晋王暴毙,今上总算能掌权,就将那些被晋王迫害的忠良找了回来,张知府就是其中之一。
张知府在回到朝中之后,平步青云,甚至做到了二品大员,然而好景不长,他又得罪了深受今上信任,权力极大的太监吕庆喜。
两年前,他被踢出京城,成为了禾兴府的知府。
这两年,他一直很关心百姓,也为老百姓做了不少事情,一心扑在民生上。
张知府当年被流放,并没有牵连到家人,但他在北地一待就是好几年,那几年里,他的独子病死,他的妻子受不了打击,也郁郁而终。
如今张知府孑然一身,无子无女,整个人看着也就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额上眉间还满是皱纹。
他对自己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生活过得极为简朴,这次前往崇城县,他乘坐的就是一艘再普通不过的乌篷船,身边除了孙举人的朋友以外,只有两个随从。
孙举人的朋友对此很不适应。他是本地人,家中极为富裕,日子也就过得奢华,平日里出行不仅会乘坐大船,后面还至少跟着两条小船,随时听命。
但张知府的脾气人尽皆知,张知府还是敢弹劾晋王骂吕庆喜的人……府城的人都不敢得罪他,孙举人的好友也就不敢有任何意见。
这样的小船坐着很不舒服,孙举人的好友坐久了船只觉得浑身不适,至于张知府,他端端正正地坐着,面容严肃什么都看不出来。
府城在崇城县的东面,新码头则在崇城县的西面,张知府想去新码头那边看看,但他先到达的是崇城县县城。
两人乘坐的乌篷船是张知府花钱租的,船上什么都没有,孙举人的好友又饿又渴:“大人,我们已经赶了一上午的路,不如在县城稍作休息,吃点东西?”
张知府是北方人,他其实每次坐船都不太舒服,也就没有什么食欲。
但船夫和下人应该都饿了……张知府点头应允。
他们找了个河埠头停下,刚上岸,张知府就看到一群女人拿了一些布料,说说笑笑结伴从他们面前路过。
孙举人的好友看到这一幕,暗道伤风败俗,张知府的额间的皱纹却舒展了一些。
崇城县的县城河水清澈,来往的人面带笑容……看来大家过得不错。
然而张知府刚这么想,很快又皱起眉头。
苟县令上任也就一年,崇城县这样富饶并不是因为他。
事实上,他去年来过崇城县,当时的崇城县,也是这样繁华的。
倒是那些民夫,因为苟县令的缘故,正在受苦。
张知府这么一想,就没了心情,他找了一家面馆,坐下吃面条。
吃了一会儿,张知府突然问给他端面条的老妇人:“老人家,你过得怎么样?”
那老妇人笑道:“过得很好啊,儿子孝顺,生活平顺。”
张知府又问:“老人家,你觉得县令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听张知府问起这个,这个老妇人两眼放光:“县令大人是个好人!当初张臭钱的人天天来找我们要钱,我们家面馆挣到的钱,一半都要被他们要走!现在就不一样了,张臭钱被县令大人关进了大牢!”
这老妇人说完,又有人道:“对对,县令大人是青天大老爷!”
还有人道:“县令大人断案特别厉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张知府愣住,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另一边,孙举人安排了人在河道口守着,想等到张知府,但他的人,盯的都是那些富丽堂皇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