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油灯近的地方会亮一些,但那油灯是别人家的,他们自然不会让她坐在离灯近的地方干活……
她就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做多了绣活,眼睛才越来越糟的。
大概半年前,她才清醒过来,借口看不清楚不再没日没夜地干活,然后在家就连饭都吃不饱了。
肚子里很饿,方锦娘没忍住,拿出今天早上那个人往她篮子里扔的花生,慢慢吃起来。
她不知道这些是谁送的,原本不想吃。
但她没办法还回去,再加上最近回了家总是吃不饱饿,也就将之吃了。
她已经在金小叶那里存了一些工钱,还不了吃食,将来就还钱吧。
黎青执带着金小叶上了金小树的船之后,就拿出一包柿饼,给了金小叶一个:“小叶,今天朱家的点心是柿饼,我觉得挺好吃的,你也尝尝。”
金小叶接过柿饼:“人家端上来的点心你怎么就带回来了?多不好意思。”
“没事,朱叔已经习惯了。”黎青执笑道。他去苟县令那里的时候,下人端上来的点心,都是浅尝辄止,绝不可能打包。
但朱家不一样,他都打包那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而且……这其实是朱前让人给他打包的,还多给了他一些。
“姐夫,能给我一个吗?”金小树问。
“可以,”黎青执给了金小树三个,“小树,一个给你,另外两个给爹娘尝尝。”
“谢谢姐夫!”金小树细心地将柿饼包好。
他很馋,但不准备吃。
他那个柿饼,他打算明天送给方锦娘。
他每次去送东西,方锦娘都呆呆地看着他,还想抓他衣服……真的太可爱了!
他多送点东西,方锦娘说不定会喜欢上他。
金小树可以看出来,方锦娘想跟他说话,今天早上,方锦娘甚至追了几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追了。
但他不敢跟方锦娘说太多,怕方锦娘拒绝他。
他只是个泥腿子,头一次跟方锦娘见面的时候还被人踹进了河里……
每次想到这事儿,金小树就懊恼不已。
黎青执看了金小树一眼,隐隐猜到了什么。
以前他从朱家往回带东西,金小树不会主动要,他给了之后,金小树还会很快吃掉。
但最近……金小树不仅跟他主动要,完了还不吃。
金小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这些吃食,他是不是拿去送人了?
金小树在他眼里年纪还小,但在这个时代……十五六岁成亲的人比比皆是。
黎青执记得原主在盂县时,有一回参加一个大户人家婚礼,那新郎才十三岁,在成亲那天还穿着喜服跟一群孩子跑跑跳跳地玩儿……
金小树好歹已经满了十六岁,有喜欢的人太正常了。
“姐,我今天卖掉了不少东西……”金小树一边划船,一边跟金小叶说自己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金小树这一天天挺忙的,晚上他还要回家睡觉,肯定没时间跟人家姑娘做什么,估计也就抽空说几句送个东西。
黎青执放下心来,继续听金小树说话。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村子里。
张赟权被抓的事情,村里人今天才知道,于是黎青执他们刚下船,就有人来打听张赟权的事情。
黎青执仔仔细细地跟他们说了。
村里人闻言都很高兴:“张臭钱被抓了,以后我们买肥料,是不是会便宜?”
“肯定会便宜!”
“真好!”
“苟县令是个好人!”
……
村里人跟县城的人一样开心。
虽然他们能省下的钱其实不多,但对村里人来说,哪怕只能节省一文钱也是好的,能买一大块豆腐吃呢!
正说着话,又有一艘船来了,正是姚艄公的船。
不过撑船的不是姚艄公,而是金小叶的堂哥金桑树。
金大伯一共三个儿子,排中间的金桑树一直不怎么受重视,但这次,他脱颖而出,成了姚艄公的徒弟。
在庙前村一直不怎么受重视的金桑树,突然就成了庙前村人人羡慕的存在。
姚艄公的腰还没好,金桑树把船停好之后,就扶着姚艄公下船,办事特别细心。
黎青执能看出来,姚艄公对这个徒弟很满意。
回到家,黎青执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亲黎大毛和黎二毛,亲完,他将柿饼拿出来,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接着又给黎老根和赵小豆一人一个。
还剩下两个柿饼,他打算明天早上给黎大毛黎二毛吃。
“柿饼啊,我还没吃过呢!”黎老根拿着柿饼特别高兴。
庙前村有柿子树,柿子他是吃过的,但没吃过柿饼。
“柿饼挺好吃的,爹你喜欢的话,下次我给你买。”黎青执道。
“哪用的着,不用给我买……柿饼这么好吃,谁不喜欢啊!”黎老根咬了一口柿饼,一边说不用买,一边期待地看着黎青执。
这分明就是想要的,下次可以去买点,黎青执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吃饭的时候,黎老根一直在说今天村里发生的事情,比如说金大伯家,金柳树的媳妇儿跟金桑树的媳妇儿吵起来了什么的。
农村生活,真的是多姿多彩。
第二天,黎青执照旧去县城。
因为他出主意扳倒了张赟权,现在苟县令很重视他,而他也打算跟苟县令搞好关系,既如此,他肯定要多去走动。
黎青执照旧先去朱家,然后再跟朱前一起去县衙。
他们到县衙的时候,苟县令已经神采奕奕地在处理公务了。
他以前从未这么勤快过,但现在……他这不是掌握实权了吗?
“老朱,小黎,你们来了!”苟县令看到他们,热情地招呼起来,说了说张赟权这件事引发的后续。
张赟权的手下他抓了不少,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干过坏事,昨天一天已经有很多人来告官了,只是人太多,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黎青执道:“大人您真是体恤百姓!您觉得百姓告状麻烦的话,不如就请两个人,在衙门门口帮百姓写状纸,等几天后,再一一审讯那些人。”苟县令其实是觉得自己要处理那么多案子很麻烦,但在黎青执嘴里,变成了他担心老百姓告状麻烦。
此外,黎青执这个主意也出得很好。
苟县令道:“你详细说说。”
黎青执就仔细说起来。
这事儿其实说开了挺简单的,就是先用几天时间,将那些告状的
百姓的情况登记一下,再给他们写个状纸,然后等过几天,再一个个审讯那些人。
黎青执道:“大人,您到时候可以公开审讯那些人,允许百姓围观,如此一来,必然能让崇城县的百姓愈发爱戴大人!”
苟县令拍了一下桌子:“好主意!”
张赟权手底下那些地痞无赖平日里没少欺负崇城县的百姓,苟县令知道自己真要当众审讯了这些人,他在崇城县的威望,必然无人能比。
虽然围观的人太多可能会引起一些骚乱,但只要好好安排,就不会出问题!
三人这么想着,当即商量起来,不过他们商量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找苟县令了。
以前挺闲的苟县令,现在忙了起来。
中午,苟县令做东,请朱前和黎青执在附近的酒楼吃饭。
朱前谢过苟县令,然后趁苟县令不注意,吩咐了自己的小厮去办事。
黎青执离得近,听到他让小厮去安排说书先生去那家酒楼说书……今天这顿饭,苟县令应该会吃得很开心。
苟县令确实吃得很开心,他今天出门后,一直被百姓用爱戴的目光看着,这也就算了,时不时还有老百姓突然冲出来,朝着他磕头,喊他“青天大老爷”。
苟县令以前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无比激动!
他们走走停停,花了不少工夫才来到酒楼,然后就发现酒楼里,竟然有说书先生在说苟县令的故事!
“那人被压到衙门,县令大人定睛一看,便看出许多问题……”说书先生说得抑扬顿挫,周围的人听得如痴如醉,还时不时叫好。
说书先生说得更起劲了。
苟县令看向身边的黎青执:“这……”
黎青执道:“大人,城中百姓感念您的恩德,才会如此。”
苟县令满脸堆笑:“我也没做什么……”
“您怎么能这么说?您铲除了我们崇城县的大害!”
在说书先生说故事的声音里,在黎青执的吹捧里,苟县令突然觉得,他不做个好官,会对不起城中百姓。
这么想着,苟县令问黎青执:“小黎,这城中百姓,平日里可有遇到什么难事?”
如果这些百姓有想要解决的事情,他可以帮忙解决。
黎青执道:“大人您真是心忧百姓!我一定为您走访百姓,探查百姓疾苦。”
黎青执还真有事情想让苟县令为百姓去做,不过现在张赟权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不着急。
而且他提出问题的同时,最好能给出解决办法,而想要有好的解决办法,他需要先收集资料。
“好!”苟县令很高兴。
这黎青执说话办事着实妥帖!
这样的人才,县试怎么着也该给个案首。
好吧徇私不太好,但只要黎青执学问不错,他肯定会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