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 楚喻只在皮肤上咬开了很小的口子,却有点深。松开牙齿后,隔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愈合。
见楚喻裹着大一号的黑色薄外套,坐在重型摩托上, 垂着脑袋。
陆时拉好衣领,挑眉,“这是在反思了?”
“我刚刚……没忍住。”
松开车把手的那一瞬间,楚喻身体里躁得厉害,明明全身都没多少力气了,指尖还是兴奋地在抖。吸血的欲-望涌上来,压不住,咬下去的时候,就没像往常那样克制。
楚喻又赶紧保证,“下次我一定轻一点!”
换做以前, 甚至是今天白天, 楚喻都会紧张,担心陆时会不会因此冷脸。但现在, 他却半点不怕, 甚至伸手扯了扯陆时的衣摆, 仰着脑袋,加重语气, “真的!”
“嗯。”
陆时左手插在口袋里, 右手将楚喻浸湿的额发往后撩, 将他的眉眼全然露出来, 低头,靠近,直视楚喻的眼睛,低声问,“还难过吗?”
这是一个极有侵-略意味且强势的动作,陆时做出来,楚喻却半点不反感。
“不难过了。”
楚喻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把玩陆时外套的金属拉链,“我就是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和在陆时寝室相比,他的语气平静。
“周围所有的人,都觉得我妈特别宠我,要什么买什么,为了我上学上得开心,甚至砸钱买学校。对我也不像对我哥哥姐姐那样,要求那么严格、那么高。他们这么以为,也这么灌输给我。”
“所以,我以前,也以为真的就是这样。”
“甚至她对我所有的冷淡,我都努力地归结到她工作忙。可是,哪儿有那么多的忙啊?她只是不在意、甚至无视罢了。”
陆时安静听。
楚喻裹了裹身上套着的外套。
衣服是陆时的,大了一码,上面沾着点陆时的味道。
“我哥我姐小学、中学、大学的毕业典礼,我妈都去了的。我的毕业典礼,占那个座位的,总是兰姨。”
“我以前害怕,所以自欺欺人。但现在又想,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只是承认,”
他拽着陆时拉链的手收紧,停顿许久,才轻轻地把话说出来,“只是承认,她不爱我而已。”
话说出来,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受。
“我妈是典型的当权者、上位者思维。也就是,她只会在有能力、有用的人身上,投注自己的注意力和精力。至于我,估计只是因为有这层血缘关系在,所以,她给我最好的生活环境,给我花不完的钱,给我建造一个玻璃温室,让我乖乖在里面,不要给她添任何麻烦。你看,就连她对我的要求,都只是健康,开心,平安,别让她操心。”
楚喻大脑逐渐清晰起来,他一句一句没什么条理,又说道,
“我小时候,我妈对我,就像对我哥哥姐姐一样,给我请过很多老师,课程排得满。我懒散,没显出特别聪明,也不自律,喜欢睡懒觉,喜欢玩儿。等再大一点,我妈就再没给我请过家教,也没再要求我上课、要求我拿好成绩了。”
他弯弯嘴角,扯出一个不带笑意的弧度,“现在回想,估计那时候,我妈就觉得,我身上没什么希望,直接放弃我了吧。”
“楚喻。”
“嗯。”楚喻抬眼,睁大眼睛,“我没哭,真的,不信你看。”
“我知道。”
陆时眼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别的多余的情绪,只是道,“要安慰吗?”
“什么安慰?”
“你想要什么安慰?”
楚喻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试探性提议,“……抱一下?”
“好。”
在楚喻还没反应过来时,陆时便付诸了行动。
他倾身,伸开手臂,抱住了坐在重型摩托车上、裹着黑色宽大外套的楚喻。
手臂收拢,楚喻陷在陆时怀里。
鼻尖萦绕的,是有两分熟悉的洗衣液的干净味道。
楚喻僵住,没敢动,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将下巴搁在了陆时肩上。
“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
“真的?”
“嗯。”
回程,陆时骑车,速度很慢。
夜风很轻。
楚喻靠在陆时背上,安静许久,忽然问,“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真的考到年级二百二十名,甚至前一百二十名,前二十名,我妈会不会……会不会看我一眼?”
“想试试?”
“嗯,想试试。”
重装摩托车挟裹着引擎的沉沉轰鸣声,冲进隧道。凌晨时刻,没有别的车辆。隧道顶端橘黄的灯光落下来,像被切碎的夕阳的光。
楚喻手抓着陆时的衣服,视线落在刺眼的路灯上,不知道是说给陆时听,还是说给自己,“大概还是不甘心吧,不甘心这么轻易地就被人放弃。”
“我会帮你。”
陆时将车停在路边,长腿撑在地上,回身看楚喻。
“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准哭。”
楚喻又被一句话戳的炸毛,“我又不是哭包爱哭鬼!哪有这么容易哭?”
陆时轻笑,重新坐好,“手抱紧我,小哭包,回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