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亲王点头,拉着她上了马车就道:“前三司使有个儿子叫钟闻天,对佛学颇有研究,虽然他父亲不是个好官,但他为人不错,常常来王府走动。先前本王天天做噩梦,他来府上看见本王脸色不好,问了原因之后,就说本王欠太祖一个安宁,要请个金佛去恕罪。本王在京城久矣,也不常出门,哪里知道怎么请金佛?他就替本王去江西寒山寺请了一尊回来……”
“这是我亲自去百里之外的地方请的老大夫,德高望重。”沈万千对池鱼道:“让他进去看看,好歹知道三王爷是个什么病。”
钟闻天?池鱼皱眉,心想这家子人可真有意思,当爹的叫钟无神,摆明了不信鬼神,当儿子的却叫闻天,还精通佛法。
受了冷遇,一众皇亲心里自然就不太舒坦。有人觉得宁池鱼心思叵测,竟然迟迟不给沈故渊请大夫,只让个老嬷嬷诊脉,这顶什么用?于是,忠勇侯沈万千就带着大夫上门了。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三司使钟无神是被沈故渊拉下马的,这样一想,这个钟闻天,会不会在伺机报复?
沈故渊一直不醒,池鱼心里也有点慌,随意应付了人,就继续去照顾。
可是,报复也该去整沈故渊啊,为什么要去皇陵呢?一直以来对皇陵很执着的,只有一个沈弃淮而已,他都死了,其余的人会是因为什么想去皇陵?
但是,沈故渊昏迷不醒,他们想套近乎也没地方套,只能跟池鱼扯两句,问问情况。
想不通,池鱼也不打算再想,低声告诉赵饮马让他派人回去把钟闻天先扣住,然后继续去皇陵看情况。
池鱼进宫求药,孝亲王二话没说就允了,让几位皇亲把各家藏着的上等药材一股脑地往仁善王府送。
罗藏山上硝烟漫漫,想必已经有人动用了火药。孝亲王一看就急了,连忙想上去,却被南稚拦住。
什么人贼心不死,郑嬷嬷懒得问,主子的吩咐,她照做就是。
“王爷。”南稚拱手道:“贼人在上头尚未离去,您贸然上去不太安全,先让咱们把贼人捉拿归案……”
“不是我要玩。”沈故渊很无辜:“是有人贼心不死。”
“你们懂什么!”孝亲王急道:“再慢,皇陵都没了,惊动下头太祖的先灵可怎么得了!”
几天?郑嬷嬷皱眉:“您还想玩什么花样?”
池鱼看了看上头,心想要惊动肯定是已经惊动了,这么大的烟雾,贼人也真是狠了心要炸开皇陵的,就是不知道,炸开了真正的皇陵没有。
“别说这些了。”沈故渊摆手:“你好好准备一下,我可能得晕上几天。”
南稚拦不住孝亲王,只能让人跟着他一起上去,一边走一边道:“贼人不多,但皇陵我们不敢冒进,眼下也是左右为难。”
说白了,池鱼现在就是学精了,为了避免自己再受伤,在别人踏出一步之前,她绝对不动半步。而她这样的行为,罪魁祸首或许是沈弃淮,但他沈故渊绝对是头号帮凶,还是在人家受伤之后,再给人家补上一刀的那种!
孝亲王没吭声,只忧心忡忡地想,他回去肯定又要被太祖在梦里责骂了。
“主子。”郑嬷嬷起身道:“您要是哪天,给池鱼丫头一点希望,一点她面对自己的感情,您也就会面对自己感情的希望,她定然就不会装糊涂了。”
皇陵入口大开,里头却没什么响动,外头守着的人举着长矛,踮着脚左右晃着往里头瞧,也没瞧出个什么来。
这话听得人心里很舒坦,沈故渊哼哼两声,斜眼道:“你都看得出来她的感情,你说她怎么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进去两个人看看情况。”孝亲王招了招手。
深深地看他一眼,郑嬷嬷道:“女子情到深处,除了所爱之人,其余任何事,都可以不当回事。”
立马有两个护城军冲了进去,三柱香之后,回来了一个人,战战兢兢地道:“里头没人了,贼人挖了另一条地道跑了。”
“我也没说她不好。”沈故渊轻哼:“我就看不惯她那种不把姻缘当回事的态度。”
“还有一个人呢?”南稚皱眉问。
“那也是您活该。”郑嬷嬷道:“是您自个儿说的要她成亲来报答您,她赶着报答,不就成亲了吗?您还能反过来咬人家一口,说人家不好吗?”
“不小心触动了下头的机关……”那士兵低头,看起来心有余悸,没能说完。
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睁开了眼,不屑地撇撇嘴撑起身子:“她好?你是没看见她之前对我那不理不睬的态度!”
孝亲王变了脸色:“下头?”
郑嬷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摇摇头叹息一声:“多好的姑娘啊!还得被主子您这般欺骗。”
从这道门进去,里头算是平地,哪里能称之为下?除非……
说罢,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就是那片广场下头。”士兵嗫嚅道:“地上有个大洞,洞口还有绳索,可以爬下去。”
“这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池鱼抿唇:“他曾经对我好过,我记着的。现在人昏迷不醒了,我也没必要一直跟他记着那些个旧账,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脸上充血,孝亲王一把就推开他往里冲。
微微有点意外,郑嬷嬷挑眉:“姑娘还愿意替主子寻药?”
“王爷!”池鱼皱眉,犹豫要不要跟。
“灵芝和雪莲是吧?”池鱼点头:“我去弄,您看着他就是了。”
旁边的南稚拱手道:“郡主还是去看看吧,咱们就不进去了,您看着孝亲王,以免出什么闪失。”
郑嬷嬷慈祥地笑了笑,眼里却眼里满是担忧,:“眼下主子元气亏损,昏迷不醒,我的药都不一定有用,恐怕需要人间最上等的灵芝和雪莲了……不过这些老身来想法子吧,姑娘不想看见主子,老身也不能让您太为难。”
池鱼点头,提着裙子就追了进去。
那只能算她倒霉了?池鱼摆摆手:“罢了。”
跟上次来看见的不同,巍峨的大殿在广场地上的大洞面前,显得很虚假。池鱼觉得,叶凛城真不愧是江洋大盗啊,竟然能猜到真的皇陵还在下头。
“姑娘没有发觉吗?”郑嬷嬷低笑:“主子这个人看起来严肃冷漠,但童心未泯,偶尔,也有捉弄人的心思。”
黑漆漆的洞穴,里头乌黑一片,池鱼点了火折子,顺着绳索爬下去,就看见孝亲王在前头扶着墙壁走着。
微微一愣,池鱼想起了是哪一次,抿唇道:“他既然花那么大力气解了,做什么还戏弄我,说与我……”
“孝皇叔。”池鱼把火折子拿了过去:“您小心点。”
“姑娘所处的境地艰难,要想扭转形势,必定得用法术。”郑嬷嬷摇头:“别的都还好说,消耗不大,但据我所知,主子有一次花了大力气,就为了解掉姑娘身上的媚毒。”
有了些光,孝亲王松了口气,低声道:“池鱼丫头,你跟紧我。”
池鱼皱眉:“那他还用?”
没有排斥她跟来,池鱼就放心地扶着他往前走了。孝亲王边走边道:“这里的构图我看过,我知道太祖的陵寝在何处。”
“姑娘有所不知。”郑嬷嬷道:“主子所用法力,都是需要消耗元气的,这人间的日月精华哪里比得上原来的地方多?入不敷出,所以用法术都伤身子。”
说完,步子更快,穿过众多迷惑人的墓室,直直地到了最大的一间。
骗三岁小孩儿呢?
这间墓室的烛台亮着,显然是有人来点的,厚重的金丝楠木棺材已经被人掀开了盖子,看得孝亲王差点跌坐在地上。
“等等。”池鱼眯眼:“您说别人身子不好我都信,他身子不好?”
“晚了,到底是晚了……”
“主子麻烦了。”郑嬷嬷道:“他最近耗费了太多的心神,身子本来又不太好,所以……”
池鱼也有点唏嘘,一代君王,竟然在身死百年之后被人盗墓,真是凄惨。
“怎么了?”池鱼连忙问她。
孝亲王哆哆嗦嗦地走过去,扶着棺材就嚎啕大哭,这哭声悲恸,听得池鱼眼眶也有点发红,忍不住过去递了帕子:“孝皇叔您别哭了。”
郑嬷嬷专心地盯着沈故渊,往他嘴里塞了两颗白色的丹药,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指了指棺材里头,孝亲王哽咽道:“这些丧尽天良的人,连太祖的尸身都带走了,你叫我怎么不哭!”
这会儿终于不倔,肯让人引路了。池鱼松口气,很是自然地就让苏铭送他出去。
池鱼一惊,垫脚一看,果然,棺材里连尸体都没了,干干净净的一片。
“好。”沈知白点头:“你们找个人给我带路。”
孝亲王哭得不能自已,一边哭一边打自己,池鱼连忙拉住他:“咱们先出去再想办法。”
池鱼一顿,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连忙转头朝他道:“小侯爷,三王爷有恙,您就先去知会赵统领一声,宫里有什么情况,暂且都转交孝亲王处置。”
孝亲王哪里还走得动?池鱼只能艰难地半扛着他出去,叫南稚等人来帮忙。
沈知白听得一头雾水:“皇叔为什么会跟金佛冲撞?”
皇陵被盗,震惊朝野。
郑嬷嬷哭笑不得,摇头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京城戒严,罗藏山附近百里都派了重兵搜查,四大亲王心情沉重,又逢上沈故渊卧病在床,简直是黑云压顶。
妖怪去抬佛,能不被冲撞吗?
偏巧,还有那么个不知事的王爷,出来问了一句:“皇陵被盗,那不死药是不是也……”
“兴许是跟那金佛冲撞了。”池鱼认真地道:“孝皇叔说,那金佛是寒山寺求回来的,很灵。”
孝亲王怒喝:“太祖尸身都没了,你还说什么不死药!”
池鱼和沈知白心急火燎地把人送回仁善王府,郑嬷嬷一看就傻眼了:“这怎么还晕过去了?”
那王爷不啃声了,孝亲王却还没消气,朝旁边继续吼:“钟闻天抓来了没?”
众人犹疑地点头,还是有些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