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赵饮马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池鱼姑娘竟然与他交过手?”
宁池鱼已经踏上了一条错路,那他也得好好走自己的路了。
“赵将军的功夫比宣统领可好多了。”池鱼道:“那宣晓磊我与之交过手,力道有余,经验不足,武功只能算中等。只是他会打点上下关系,禁军里也有人服他。”
回到仁善王府,池鱼蹦蹦跳跳地就要去主院,没走两步却见旁边有人搬着箱子来来往往的。
赵饮马挺了挺胸膛:“三年前忠亲王就有意让我掌管禁军,但悲悯王一力举荐了宣晓磊,我便被调去了护城军。”
“这是干什么?”池鱼眨眨眼问身后的人。
“你?”沈故渊愣了愣,突然眼里亮了亮:“是啊,还有你。”
沈故渊道:“有个远房亲戚来了京城,暂住在王府,他不喜欢见人,我就分了南边的院子给他住。”
赵饮马瞪眼,伸手指了指自己:“我不是人?”
远房亲戚?池鱼头顶一个个问号冒出来,沈故渊这样的身份,那远房亲戚是什么身份?
“他想保宣统领的心是铁了。”沈故渊眯着眼睛道:“眼下朝中无人能胜任禁军统领,四大亲王就算想换人,也没人可换。”
还不等她想明白,沈故渊就一把将她捞起来带回了屋子捂着。
“禁军统领的事情,沈弃淮一直压着不愿意审。”沈知白道:“证据都齐全了,廷尉也将判决上禀了,但判决折子送进宫就如泥牛入海,没个回应。”
“最近天太冷了,为师不想出门。”沈故渊眯着眼睛道:“你也别乱跑。”
沈故渊的王爷之位算是坐稳了,只是得罪的人不少,估计以后会遇见不少下绊子的。不过沈知白和赵饮马很开心,三王爷的行事风格实在是很对他们的胃口!以后哪怕千难万险,他们好歹是有人同行了。
池鱼点头,心想她倒是想乱跑,能跑哪儿去呢?
那就是拖着呗?池鱼耸肩:“倒也无妨,他也没话说。”
丞相府。
“在追查的和交入国库的,一共有两千多万两了。”沈知白看着她道:“其实皇叔已经算是赢了,只是很多案子还在审,银两核实,得花上许久的时间,沈弃淮不会提前认输的。”
沈弃淮坐在花厅里,微笑喝茶,余夫人和丞相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笑意,但笑不达眼底:“幼微就是不懂事,请了王爷来,还让王爷等。”
池鱼给他倒了杯热茶,问了一句:“还差多少银子啊?”
“她就是这般性子,生了本王的气,许久也哄不好。”眼里有宠溺的神色,沈弃淮道:“无妨,本王可以等她。”
冬天的下午,沈故渊的脾气依旧很暴躁,不愿意裹厚衣裳,也不愿意拿汤婆子,就坐在暖炉边,板着脸道:“那倒是好事。”
丞相夫妇对视一眼,心里各自有计较。余丞相先开口,道:“王爷对小女也是疼爱有加,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定婚期?”
主屋里,赵饮马放下茶杯,高兴地看着沈故渊道:“多亏了王爷,这案子查得很快,持节使行贿的事情一坐实,千丝万缕的证据都浮现出了水面,扯出不少相关的案子。那杨清袖也是个能办案的,顺藤摸瓜,将您交去国库的银子,核实了大半。”
沈弃淮笑得从容:“最近朝中事多,丞相也明白本王的难处,实在无暇成亲,怕委屈了幼微。”
“廷尉府已经查到了杨延玉贪污的实证。”
“出了上回的事情,再成亲,也只能委屈她了。”余夫人道:“咱们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王爷若是真心对幼微,哪怕婚事简单,余家也没什么异议。”
郑嬷嬷捏着绷子继续绣花,笑着扫了一眼外头的天:“冬天来了啊,真是个好天气呢。”
略微一思忖,沈弃淮点头:“有夫人这句话,本王倒是宽心许多,只要幼微点头,本王便去安排就是。”
笑得慈祥的一张脸,找不出半点破绽,沈故渊看了她许久,拂袖离开。
这么好说话,看来当真是想娶幼微的。余夫人松了口气,起身道:“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幼微收拾好了没有。”
“老身哪里敢?”郑嬷嬷摇头:“自古都是主子让下人听话,哪有下人敢算计主子的?您放宽心吧。”
沈弃淮颔首,目送她出去。
话说得好听!沈故渊眯眼:“我总觉得你在算计我!”
没旁人了,余丞相沉声开口:“王爷也该早作打算了。”
“这可不是闲事啊主子。”郑嬷嬷笑眯眯地道:“您如今身陷朝堂纷争,每日可没有半个时辰拿来给您醒神。池鱼姑娘赤城一片,也只是单纯想报恩,主子何不给她个机会?”
知道他想说什么,沈弃淮低笑,摩挲着茶杯道:“本王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自然是要狼狈一阵子的,不过丞相放心,本王自有想法。”
走到她身边,沈故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谁让你多管闲事?”
余丞相微微皱眉:“都是一家人,老夫有话直说。如今的形势虽然依旧是王爷在上风,但三王爷毕竟是嫡系,后来居上也不是不可能。一旦他上位,后果会是如何,王爷心里有数。”
以前沈故渊冬天睡醒,身子可是要僵上半个时辰。
半垂了眼,沈弃淮道:“丞相是在怪本王无为吗?您以为那沈故渊,同普通人一样好刺杀吗?”
早起绣花的郑嬷嬷被吓得一抖,回头看他,慈祥地笑了笑:“主子一起来就这么灵活了?与往常大不相同。”
他派出的死士没有一天中断对沈故渊的刺杀,可压根就近不了他的身。他那驾车的小厮都身怀武艺,更别说满府的侍卫。最近他蜗居不出,更是无从下手。
沈故渊眯眼,起身出门,右拐,一脚踹开了郑嬷嬷的房门。
“是个人就会有弱点。”余丞相道:“这么久了,王爷难道还没摸清三王爷的软肋?”
“好!”听见这话,池鱼终于松了口气,连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软肋吗?沈弃淮顿了顿,想起宁池鱼那张脸,脸色顿沉,冷声道:“不是没下过手,上次还是幼微出的主意,结果不但没成,反而把宣统领牵扯了进去。”
“去让郝厨子准备早膳。”沈故渊冷声开口:“要热粥。”
“男人不好对付,女人也不好对付吗?”余丞相摇头:“听幼微说,三王爷身边那姑娘,是当初您府上的池鱼郡主。既然如此,您难道拿她没个办法?”
没听见自家师父开口,池鱼忐忑极了,穿好衣裳下床,眼睛瞟啊瞟地看着他。
他压根不想看见她!眼里有了戾气,沈弃淮不悦地道:“本王只想杀了她!”
他不是生气,只是有点别扭。沈故渊是强大而无所不能的,结果被困在梦魇里,还需要个丫头来救,更可怕的是,他很眷恋那种温暖,再在床榻上待一会儿,他怕自个儿忍不住,会做出轻薄自己徒弟的无耻行为。
“成大事者,还能有小女儿心性不成?”余丞相失笑:“那池鱼郡主本就曾十分爱慕王爷,为了大局,王爷忍她一回又如何?”
池鱼有点尴尬,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您别生气啊。”
忍她?沈弃淮眯眼,一个背叛他的女人,一个已经爬上别人床榻的女人,一个口口声声说不会再看上他的女人,他要怎么忍?
轻哼一声,沈故渊扯过自己的衣袍穿上,板着脸系衣带。
脑海里划过一只微微颤抖的拳头,沈弃淮顿了顿,火气消了些。
外头已经熹微,朦胧的光透进来,池鱼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球,红着脸道:“您昨晚身子太冷了,炉火和汤婆子都没用,我只能……”
宁池鱼从小就很听他的话,唯独一点别扭的,就是伤心了从来不在他面前表现,只暗自攥着拳头,每每都掐得自己手心发青。
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沈故渊道:“谁让你上我的床的?”
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当真能立马忘得一干二净?他是不信的,可宁池鱼伪装得太好,他看不出来。
一宿没睡好的池鱼被无情地叫了起来,揉着眼愣了半晌,才惊喜地道:“师父您醒了!”
沉吟片刻,沈弃淮突然笑了,拱手朝余承恩行礼:“多谢丞相指点。”
“喂!”一把扯过被子捂住她,沈故渊眯眼:“醒醒!”
爱慕的感情看不清了,可恨意却是在她眼里写得清清楚楚。只要有恨在,那就表明她压根没有释怀。只要她没释怀,那他,就还能做些事情。
宁池鱼在他怀里睡得安稳,就是小脸冻得有点发白,身上只着了肚兜,红色的兜线缠在雪白的脖颈间,看得他心里一跳。
池鱼从沈故渊怀里睡醒,觉得神清气爽,想动弹,就感觉自己四肢都被压得死死的。
缓缓低头,沈故渊挑眉。
“师父。”哭笑不得地看着头顶这线条优美的下巴,池鱼道:“您松松手,我快被压死了!”
熟悉的大床,只是比平时要暖和不少,而且,鼻息间多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药香,怀里也软软的。
半睁开眼,沈故渊很是嫌弃地松开她:“你做什么总往我怀里钻?”
沈故渊一愣,睁开了眼。
“我……”池鱼瞪眼:“难道不是您每回把我抱得死紧?”
天好像放晴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除去了他满身的冰霜。有人抱着他,将他冰冷的铠甲一点点捂热。
给她一个白眼,沈故渊起身更衣,声音冷漠:“你昨天晚上打呼噜,把我吵醒了两回。”
然而,雪刚要没顶,突然有人伸手来挖他,温暖的手指一碰到他,就将他整个人都拉拽了出去。
啥?池鱼愕然,脸跟着一红:“不会吧?”
痛苦地闭上眼,沈故渊任由自己被大雪掩埋,想着睡一觉大概就好了。
“我听见的,你没法抵赖。”系好红袍,沈故渊斜她一眼:“下回老实点,这次我就不计较了。”
大雪覆盖了天地,也盖掉了远处的背影,他心里绞痛,抬步要去追,但每走一步就陷入雪中半尺。艰难前行,身子也渐渐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