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自来泼辣,姜元兴每次被杨氏骂无能,府里的人都知道。
“不过三老爷看起来真可怕。”桐儿想了想,道:“奴婢今日去厨房的时候,在院子里见到三老爷。原先三老爷虽然跟老爷二老爷不甚亲近,倒也算得上和睦。平日里也要笑一笑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冷漠起来。该不会是在三夫人那里吃了亏吧。”
姜梨闻言,不由得陷入沉思。
都是自己的因果罢了。
姜元兴一开始是不同意姜玉娥去给人做妾的,他自己就是妾生子,晓得其中的辛苦。只是姜玉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周彦邦躺在一块儿的,已经吃亏了。若是不嫁给周彦邦,未来未必还有什么好人家肯娶她,说不准比嫁给周彦邦做妾的下场还要不如。
当时给周彦邦做局的时候,姜梨也曾问过姜玉娥的。但凡姜玉娥那时候有一点点犹豫,便不会造成如今的模样。不过姜玉娥是铁了心地要进宁远侯府,哪怕是给周彦邦做妾。她这样有几分容貌,出身普通,却极不安分,恨不得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女子,姜梨也不是没有见过。
无可奈何,姜元兴也只有同意了此事。但好像就是从那一日开始,姜元兴就变得阴郁起来。他像是对大房二房有了成见,行事更加生疏客气,连带着杨氏,虽然一如既往的泼辣,但姜梨以为,杨氏的泼辣和笑容,和卢氏又不一样。杨氏从骨子里就带着一股虚伪和算计。
“妻妾之分,她早就知道了。”姜梨笑了笑,“不过她自认为嫁给周彦邦做妾也胜过给平民人做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如今沈如云嫁去了周家,姜梨想也知道,姜玉娥和沈玉容之间,必然不会风平浪静。姜梨也相信,周彦邦定然不会让这两个女人之间风平浪静。三房还是如此沉得住气,倒让姜梨心中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桐儿一边折衣裳,一边道:“如今沈家小姐要嫁给宁远侯府的世子,五小姐只怕是气炸了。五小姐向来心气儿高,如今人家做妻她做妾,想来是很不平的。”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
姜梨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姜幼瑶就算真的去了,也是自讨没脸而已。
她想了想,吩咐桐儿道:“桐儿,你最近在府里,和三房的丫鬟多走动,莫要被人发现了,打听一下,三房和平日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姜元柏想着,只要姜幼瑶前去,就能把她找出来。
“三房?”桐儿有些诧异,毕竟三房自来和姜梨都没什么交往,这么打听实在有些奇怪。但桐儿晓得姜梨做事有自己的道理,因此乖乖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姑娘放心。”
虽然姜老夫人没有收到请帖,亦不打算观礼,姜元柏还是偷偷派了几个人混进了观礼的人群之中。大约是为了寻找姜幼瑶的踪迹,姜幼瑶到现在还没有下落,如果她还在燕京城,还是自由之身,周彦邦作为她毕生的愿望,成亲之日,姜幼瑶是一定要来看一看的。
姜梨看向窗外,外头风平浪静,是个好天气,阳光暖融融的,看着天空,似乎可以瞧见外头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地迎亲队。
姜老夫人没有收到请帖,事实上,宁远侯府上也实在没脸给姜家下请帖。毕竟当初和周彦邦定亲的是姜幼瑶,若非周彦邦自己出了那档子丑事,如今在周家做夫人的也应当是姜家的小姐。
不知宁远侯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久之后,沈如云要出嫁了。
姜梨微微一笑,把窗户掩上了。
海棠的假孕之药暂且还要一段日子才能做出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姜梨又难得闲暇起来。
宁远侯府,今日异常热闹。
狗咬狗,一嘴毛,现在还不到让她们相互撕咬的时候,至少得先让她们自己发现,自己的对手是什么。
宁远侯世子周彦邦娶妻,来观礼的人不少。这其中有一部分自然是因为和宁远侯府的交情,但更多的人,却是冲着新娘的一方而来。
叶明煜的人动作很快,这出戏也极好,应当没有被人发现端倪。听说当时萧德音面色苍白,失魂落魄。姜梨晓得,以萧德音的聪慧,一定很快能将此事联系到薛芳菲一事上,进而想到永宁公主身上。
新娘的兄长,正是如今朝中深得圣宠的中书舍郎沈玉容沈大人,便是为了和这位年轻的大人交好,来观礼替新娘捧场的人也不在少数。
姜梨在姜府里,得知了叶明煜派去的人已经成功的消息。
宁远侯和宁远侯夫人也是笑意盈盈,虽然和首辅姜家这门亲事是散了,不过到底沈家也还不错。姜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姜家的女儿难免要娇惯一些,日后娶进门来还不得像菩萨一样供着?这位沈家的小姐就要好掌控多了。
“我得想想,”萧德音喃喃道:“接下来当怎么做?”
况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看姜家近来接二连三地出事,姜家还能热闹多久尚未可知。万一姜元柏有个好歹,姜元平再出事,姜家岂不是树倒猢狲散?谁要是找了姜家的小姐,那才叫倒霉。沈家就不同了,看样子,这位沈大人未来形势一片大好,长久不衰。
倘若是知道了什么才故意这般说的,这里头,就有可以利用的机会了。
这么一想,周家二老脸上的笑容也就更真切了一些。
如果这样,姜家就和永宁公主不是一路的人。最重要的是,姜梨当初当着文武百官说的,薛怀远是薛芳菲的父亲,指使冯裕堂陷害薛怀远的人是永宁公主,她是无心之说,还是已经知道了点什么?
沈母今日也是被当做座上宾来相邀的,自己的女儿能嫁给一位侯爷,这在从前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再说周彦邦生的一表人才,看着也令人欢喜。沈如云自己也很喜欢这位夫君,沈母认为天下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事了。奇怪的是,沈母对其他人苛刻,对自己的女儿却很宽容。沈玉容也是一样,大约是因为从前为了供沈玉容读书,沈如云小小年纪就要和沈母一起做针线活补贴家用。等沈玉容飞黄腾达以后,总是对这个妹妹充满愧疚,平日里便也总是让着她们,纵容她们。
虽然极其不喜姜梨,但是当初姜梨敢在廷议之上,直接说出指使冯裕堂之人是永宁公主。可见并不惧怕永宁公主的权势,听闻朝中也有小道消息,说姜元柏和成王不和。
却没有想到,他自己可以让着母亲妹妹,旁人却没有必要为他的母亲妹妹受委屈做牺牲。
平心而论,萧德音实在很不喜欢姜梨,原因无他,六艺校考琴艺一项,姜梨一首胡笳十八拍令人惊艳,当时就有人说,姜梨的琴艺怕是不在她之下。萧德音如何能容忍,可姜梨到底是姜元柏的女儿,她也无可奈何。好在在那之后,姜梨并未在其他地方展示过琴艺,这让萧德音松了口气。
外头突然发出一阵哄闹声,原是新郎官到了。
首辅千金姜梨。
周彦邦走了进来。
萧德音想来想去,还真的被她想到了这么一个人。
半年前,周彦邦仍是燕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如今的周彦邦,比起半年前,要胖了不少。以至于他原本那张俊朗的脸,都有些变形的肿胀。他的神情也是恹恹的,虽然今日已经被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看起来仍旧没甚么精神。
是谁呢?
他自然是没什么精神,今日早上周家人是在勾栏花坊里找到他的。如果不是硬生生将他拖回来,只怕今日的喜宴,他还在不该待的地方寻欢作乐,醉生梦死。
她脑子飞快地转动,在燕京城里,想要出城也好,藏起来也罢,她一个人决计是做不到的。她认识的贵人虽然也多,但面对永宁公主,也要上赶着巴结。自己想要求得庇护,须得找一个不怕永宁公主,又极有权势之人。
即便到了现在,昨夜的酒意大约也还没有清醒,目光无神。
但萧德音很怕,自己还没走出这个府苑,就已经一命呜呼。
沈玉容的目光就冷了冷。
可她必须逃,永宁公主既然打定主意灭口,就一定会逃走。
周彦邦自从当初宴会上出事后,就一蹶不振,他仕途无望,沦为燕京城贵族子弟圈中的笑柄,人人见了他都要夸一声好艳福。话里的讥笑却是毫不掩饰。多了去了,周彦邦也就自暴自弃,成日流连于青楼,酗酒,赌钱,和街道上的无奈没什么两样。
她晓得永宁公主的能耐,当初既然能不动声色地杀掉薛芳菲,自然也能杀掉自己。成王势力如此广大,耳目众多,自己只要身在燕京城,怎么也不会逃掉的。
这可就哭了周彦邦的爹娘。周家是和姜家没有婚约了,却和沈家又有了婚约。沈玉容要是得知了周彦邦这般胡闹还能了得?他们管不了这个儿子,每每便帮着周彦邦遮掩。可怎么也不能做到天衣无缝,沈玉容已经亲自登门警告了周家好几次。起初宁远侯还能让人绑着周彦邦,可也不能日日都绑着。只要有机会,周彦邦便会溜出去胡闹。
萧德音感到遍体生寒。
周家还以为再这么下去,沈家定然也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可最后沈家警告鬼警告,并没有提出解除婚约一事,宁远侯府才放下心来。想着大约是因为沈如云也是被人撞见与周彦邦有事的,女儿家的声誉要紧,所以才只能硬着头皮嫁到周家。
何其相似,当初在薛芳菲身上发生的事,将会在自己身上上演!